“一个星期,”老瘸子抠着指甲缝里沉积多日的污垢如叹如喟,“一个星期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伺候我这把半截入土非亲非故的老骨头,就没有半句怨言?”
青年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冲掉手上面粉,听闻此言唇角微勾一声低笑。“三年都等过来了,这一个星期算得了什么。为了从老伯手里得到那张图纸,再耗上三五年我也甘之如饴。”
“小强盗,”老瘸子艰难地将背脊和躺椅分离,枯瘦如柴的腿颤抖着摸索灰白残缺的布鞋。青年轻车驾熟附身拎过一东一西两只鞋,套上老瘸子那双盘虬卧龙的脚。老瘸子惬意地享受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vip待遇,默然许久才嗫嚅道:“那可是冲霄。”
青年逆光伫立,一丝拨开云层投落而下的阳光尽数缀染在他那对上扬的眼角边。他说:“那里面,关了我的人。”
老瘸子直起棒槌似的僵硬身子,浑浊双眼穿透万千尘埃直视青年。“从来没有人进了冲霄这座监狱还能活着出来。无论是越狱还是劫狱,都没人成功过。”
“所以才要找老伯帮忙,”青年满不在乎地笑,年轻修长的脖颈直挺挺撑起一张写满了桀骜不驯和无所顾忌的脸。
老瘸子继续瞪着对死鱼眼抠污垢,怪声怪调,“救不出来怎么办?”
“与其漫无目的消极等待,不如誓死一搏去龙潭虎穴寻他。宁可身死冲霄死无全尸,也胜过明哲保身碌碌无为。”青年的一只手扶着廊柱,那坚不可摧挺立多年的楠木在五指力度下吱吱作响,木椽上的蜘蛛卵蚊虫尸灰扑扑洒了一地。
“停!”老瘸子一惊一乍,接着腰不弯腿不蹬跟打了兴奋剂般从躺椅上蹦起往屋里走,“我要再不把冲霄的建构布置图给你,你是不是得拆了我这破茅屋。”
青年的双眸瞬息亮了,“老伯!”
老瘸子颤颤巍巍一瘸一拐,“命可值钱了,能不丢就别丢,不然多可惜。对了,擦擦脸。挺能干一小伙子,怎么就十指不沾阳春水呢,肯定是被惯的……”
密不透风的山林鲜有人迹,前人用镰刀脚丫子开拓出的崎岖小径若隐若现,一辆光鲜金贵的亮黑色跨式摩托车就在这条“危道”上飞奔。前轮一路碾压,后轮就带起一溜儿尘土枝叶。
骑车的青年没带头盔,一头短发被群魔乱舞的风齐齐压到后方,露出分明白皙的前额。双眼在狂风作乱下微微眯起,眼角吊梢弧度拉出细长好看的形状。纤长五指一旋油门,摩托车便得了狂犬病似的狂吠数里。
后座上的男人面黄肌肉透着股病恹样,歪歪扭扭颠三倒四坐在风驰电掣的摩托上愣是摔下来。越往前行越是荒郊野岭,男人张口唾骂:“鸟不拉屎的地方……”
前方晃过一物,青年眼疾手快附身一闪,那东西就啪的一声正中男人面孔。男人伸手一抹摸下满脸鸟粪,新鲜出炉正冒着腾腾热气。气急败坏的男人憋了半晌,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操!”
青年逆着呼啦啦的风声道:“四哥?”
“中鸟屎弹了,”男人夹紧胳膊收拢糊了鸟粪的手以免殃及池鱼,探头说:“前面岔道口停下吧,再往里就进入监控范围了。”
青年一蹬脚狠捏一把刹车,摩托车绕过小半圈呲溜一下风骚地倾斜四十五度停了个四平八稳。青年那双腿一条稳稳踏在地上,另一条落在摩托脚蹬上,骄傲的下颌抬起,显露凌厉飞扬的曲线。
男人心急火燎跳下摩托跑到泉眼边,不管三七二十一掬水朝脸上玩儿命地泼。
青年目不斜视一脚踩下单边刹,长腿一迈跃下摩托。
“左边那条往里走,一百米左右再右拐,一条道走到底,”近四十的男人使出娘胎里吃奶的劲揉脸,直把一张黄脸揉得白里透红鲜艳欲滴。“上头和这边的电子材料审核交接是六小时一次。你等过了两点进去,到晚上八点之前不用担心证件和调令问题。”
青年面无表情打开后备箱,取出那顶快要成蘑菇根据地的灰黑色狱警大盖帽戴在头上。手指按住大衣上的纽扣一粒一粒漫不经心解开,露出里面紧致挺拔的警服。黑色皮带紧紧收在腰际,再往下是禁制在警裤里修长直挺的腿。
男人总算洗掉了鸟粪,却甩不掉那股扑面而来扎根住窝的茅坑味。“冲霄的全方位自动电子监控系统有平行两套,另外还有一套紧急救援系统。我可以黑掉第一套,平行系统的转换启动需要二十秒。”
“够了,”青年右手一扬那功成身退的外套就被轻飘飘地丢弃在摩托车座上。二十秒钟,足够他偷天换日。
男人凑近自己的手猛吸一口,经久不衰的残留臭气熏得他直皱八字眉。一转头见到制服加身长身玉立的青年,瞬间化身为传达室老大爷再三叮嘱:“三道门,第一道用钥匙,第二道是密码控制,第三道指纹识别。从地图上来看,转角处那个楼梯设计太蹊跷,不中不西不男不女就是个带把的娘们,行动前记得打探清楚……”
青年拾掇完毕忍着性子听了几句,便不耐地勾起薄唇,“四哥。”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对绿油油的小眼睛盯着青年看了半晌,几次欲言又止。摩托车钥匙串挂在青年食指上绕圈圈,一圈又一圈像极了男人愁肠百转打成中国结的心思。
气氛一下子冷到零下,青年将钥匙丢在摩托车坐垫上,咳了一声说:“四哥,那我走了。”
“五弟。”
青年坚毅决绝的脚步被这声低沉沙哑的呼唤绊住,白皙手背上的青色筋脉条条浮现。继而似自哂似□□一声轻笑,转身说:“放心吧四哥,一定带着我家那只猫来给你拜寿。”
右拐之后只剩一条道,一个终点。
灰黑色高墙上布满张牙舞爪的高压电丝网,漆黑色大门顶着一身钢筋铁骨将里外生生隔断成两个世界。值守在门外的警员全副武装荷枪实弹,手上拿一把M16□□,腰际别一把M9□□,子弹电棍军用刀七零八落暴发户穿金戴银似的挂在周身,将财大气粗一词以穷凶极恶的方式淋漓尽致展现。
青年的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狱警制服的约束禁锢和他本身嚣张焕然的神采互为掣肘又相得益彰。华光灼灼,锋芒时现。他下颌微扬闲庭信步走近大门,光亮闪闪的高筒牛皮靴稳稳当当落在泥地上,每一步都是精确如尺的距离。眼睑稍阖目光一敛,视觉里的一切纤毫不漏印入脑海。
这就是闻名遐迩的冲霄监狱。没有上级御赐的金光闪闪牌匾,没有车水马龙天花乱坠的宣饰。然而往他跟前一站,再脸盲的人都能知道它是冲霄。
冲霄是什么地方,一个传说将玄学易理和现代科技完美结合的严丝合缝牢笼。附庸风雅的玄学半吊子们调侃,权衡阴阳是玄学之根,而冲霄显然是阳盛阴衰,哦不对,是只阳不阴的地方。别说女人,连雌性生物的毛都是吉光片羽。
气候近夏,午后的阳光照在两只大眼瞪小眼呼哧呼哧直喘息下一刻就能滚做一团的公狗身上。青年的到来显然为这日复一日百无聊赖的下午带来了乐趣,四人两狗的视线齐齐黏了过来。
“喂,是新来的吗?”
山东口音,性急,四个看门人里的头。青年给问话之人打上标签,稍稍掀了下额前帽檐不冷不热答:“嗯。”
另一人嗤嗤笑,一口儿字音咬得很重,“还是个高冷美人儿。不过冷点儿好,不然在这等都是地痞流氓的地儿,不被憋死也得被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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