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流沙
我问我自己,是否曾真正地,了解过那个人。
答案是:不曾。
压断骆驼脊梁的一根稻草
空气中飘洒着淡淡的烟草味道,萦绕在那光洁地映着人影的长桌周围,令人窒息的、挥之不去的香气。
“对不起,哲也,我……”PERO低着头,欲言又止,末了只好求助地望向我。
我看了看手中的烟,长长的烟身早已燃尽,只有半截浅黄色的尾捏在手里。
“PERO要走就让他走吧,”我听见自己说:“留住人留不住心也没多大意思。”
“既然你都决定了,请自便,”哲也终于开口,平静而温和地:“如果有记者盘问的话,什么都不用说就可以了。”
忽然看不清哲也的表情,已经有多久,再也读不懂他的眼神了呢?
“秀人……”出去的时候PERO拉住我的手:“对不起!”
“别说了,你已经道过歉了。”我笑着拍拍他的脸。一圈巡回下来他似乎瘦了不少,原来带点大男孩气质的圆脸已经消失不见,轮廓分明的脸庞多了很多的男子气概,和——无法形容的沧桑感,又或者,应该称之为成熟?
忘记是哪天的傍晚,PERO蜷在酒吧里角落里对我哭诉:“秀人,我真的好累,我一直追着你们的脚步,跟着你们的曲风转变风格,雪哥的鼓点越来越复杂,哲也的贝司越来越快,还有你的声音,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存在下去,我只知道,再这样下去,我就不是我了……”
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很残忍的事。
“秀人,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 他最后对我说,“队里我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你了,虽然你一点都不够哥们儿,你和肯这么大的事儿都瞒着我,不过宽宏大量的我还是决定原谅你,所以也请你原谅我……”
我一拳打在他胸口:“大男人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你要敢走我绝不原谅你!”
结果还是想不起要恨谁。
或者,应该被原谅的是我们才对。从彩虹走出britpop风格开始向多元化发展的时刻起,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放弃了他,忘了问他的感受,忘了关心彼此,忘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斜风细雨中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打量着周围因为基建变得似是而非的景物。工地上高高堆砌的黄沙被雨水冲出一道道的沟壑,流了满地的沙泥,渗入缝隙便消失不见。
对了,记得桥的一张专辑,名字就叫《流沙》。
空隙
人在忙碌的时候,总是千头万绪,做着休假的种种美梦,恨不得将所有的吃喝玩乐一网打尽,只是当休息日终于来到的时候才发现,也许需要的只是一点发呆的时间而已。
PERO走了,下一张专辑的准备工作暂时停下。开完新闻发布会我们就照事务所的指示窝在自己家里,用龟缩策略迎战没完没了的媒体追问。
不能去见肯,小川哲也说,此时与任何吉他手的接触都会传得满城风雨,更何况是他。
蒙在被子里睡了一夜零一天,醒来的时候已近夜晚。拉开窗帘通亮的灯火从落地窗外倾泻而入,一地银白的辉华。Silver Shinning,stay still and lose all,没有月光的东京依然流光异彩,灯红酒绿地演绎着一出又一出的聚散离合。
轻轻拿起电话,播出一个熟悉的号码:“肯,好想你……”
那边是长长的沉默。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乐队,再也不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他还是没有说话。
“肯,PERO走了,你来做我们的吉他手好不好?”撒娇似地念着,不知不觉地声音有些哽咽,一摸双眼,湿热的泪水顺着指尖滑落。
“别多想,乐队换人是很正常的事,都会过去的,”他避开问题,低声说“我在录音室,一会儿打给你。”
结果到第二天也没有打过来,不知是忘了还是太忙还是——不方便?
半夜的时候,收到哲也的电话,说是事务所让我们先去德国住一阵子,顺便安排下明年的复出计划。
“那PERO怎么办?”我问。我们走了,把他一个人丢下喂媒体吗?
哲也迟疑了一下,像是犹豫要不要开口:“秀人,有媒体挖出消息说,PERO和Exist有私下的接触,可能会去做他们的support吉他。我也是才知道。”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无端地想笑,笑到一半想不起为何而笑,怔怔地,倚在窗户上:“为什么?”
“听说……Exist的女主唱和他走得很近……”
木然地听着那些仿佛离我很近的八卦,从窗口看下去,街旁高楼的光影收缩成一个美丽的漩涡,那炫目的、可以将人吞噬的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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