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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万正色道:“众位兄弟,慕容霜乃异族人士,他怀中所抱瑶琴腹中藏有鲜卑一族传国玉玺,谁拿到它就能平息祸乱保家卫国!这两人狼狈为奸,居心险恶,竟敢谋划偷天换日大逆不道之事,我们万不能让他们就此走脱,如此狼子野心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兄弟们,为了武林公正,为了天下苍生,为了盛世太平,杀!!”

众人被金万之话感染,一个个喊声震天奔上前来,两人一时支撑不住,瞬间身上挂了彩。黄昏日落,云霞瑰丽如浸鲜血。慕容霜白衣之上鲜血隐隐,如同花朵绽开身上,他一张美艳面目被映衬得愈加摄人心魂,双目中杀气腾腾,白玉无瑕的面庞上一滴鲜血如泪滴挂在眼下,美得令人胆战心惊!他突然大笑道:“好!既然你们想要我的弑月琴,那我便给你们!”慕容霜真气凝聚手上使力,一张好端端的瑶琴顿时碎裂化作无数柄柄木剑,齐刷刷向众人射去。琴身断裂,琴弦崩坏,一阵刺耳的弦音如尖锥□□众人的耳朵,那刺耳弦声直冲云霄,突然响起阵阵雷鸣,卷起猎猎狂风,一瞬间日头没落,阴云滚滚流动,天色变幻有如魔咒。那弑月琴身染剧毒,金万知晓,他人却不知,一时之间木刃如刀直刺皮肉,见血之人一沾剧毒瞬间倒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折了百人性命。

金万躲过木剑,见琴腹中空空如也顿时大惊,但他到底是纵横数十年的老江湖,念头一转又喊道:“邪魔歪道欺人太甚!大家一起上,为弟兄们报仇!”

慕容霜自怀中摸出凤椎,抢在端木闻玖身前往来厮杀,挡下了许多刀剑攻势。端木闻玖心中一酸,慕容霜这是知晓自己不忍心对旧部下下手,怕自己为难,所以才冲在了前面。如同往日初相识一般,每次遇见困难,他总是冲在前面,替自己挡下刀剑寒光。尽管如今自己的武功精进小有所得,甚至能赢过他,他依旧不假思索地将自己挡在了身后。

他心有愧疚,几步冲上前去,将慕容霜挡在身后道:“莫逞强,你可曾是我手下败将。”玄翼剑剑光急掠,与凤椎鞭影交相辉映,瞬间杀出一条生路来。青黛色的苍穹下风声呼啸,一袭青衫一柄重剑正气凛然,一袭白衫一条钢鞭泼辣狠毒,一个封神英俊,一个面目绝美,一个招式扎实,一个出其不意,一个防守,一个出击,一刚一柔,一正一邪,他们二人虽未共同御敌,此刻配合起来却□□无缝滴水不漏。他们心意相通,宛如一人,联手所到之处,取人性命如镰刀断草芥。饶是自小习武的名门正派也丝毫无有招架之力。

两人一路拼杀毫不恋战,都是一样的心思,想要快些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他们一路往人群稀少之处去,妄图杀开血路脱开身去。奈何身前之人像是中了邪咒一般任凭多少人死在身前也丝毫不在意,如海浪般直涌上来,两人连施展轻功亦是不能。

这一场厮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眼见身前之人前仆后继地倒下,又有无数人涌上前来。两人杀得心灰意冷,心寒不已,两人本无意枉送性命,却被逼得不得不手染鲜血,这番滋味实在令人作呕。前面有一个青年不知为何软了腿,好端端倒下身去,还将身后之人一起拖倒。两人互一点头,心道是个机会,一前一后踩在那几人身上施展轻功翻越了去,他二人逃离人群心下一轻,冷不防脚下一软却陷了下去。

许久未曾现身的金万长老手拄打狗棍,回头望了望尸横遍野的土地和剩下的不到一成兄弟们,声音疲惫沙哑道:“将他们绑了吧。”

原来两人竟然落入了金万一早准备好的陷阱。

☆、朱砂痣

一队军马趁着夜色正浓悄然启程,载着神医决明子,押着反贼吴楚、罪民端木闻玖与慕容霜直赴都城。车轮滚滚,碾碎泥土与黄叶,风尘仆仆地穿越风雨一路来到了皇宫。

御书房中,年轻的皇帝掌握碧玉,对跪于身前五花大绑的人温声道:“龙骧将军,你受苦了。”他短刀在手,利刃伸入麻绳一蹭,那绳索便哧溜溜滑了下来。吴楚面目黢黑不辨神情,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皇帝屏退左右,徐徐说道:“吴将军,玉门关一战,你恨父王明里令你拼死御敌暗中却差使讲和,按下援军迟迟不发,平白亡你五万将士的性命。可你明知和谈已成还要一意孤行,违抗皇命率领残军杀回去突袭敌军,因小失大险些铸成大错。若不治你之罪,和谈势必功亏一篑,父王不得不降罪于你,给你戴一个反贼的帽子。”

皇帝见吴楚不为所动,又继续说道:“吴将军你与唐燮虎骁是同门师兄弟,皆师从鬼谷子,兵法计谋再熟悉不过,若援军赶到,玉门关一战或许能够拿下,可以当时军力储备,我们是否还能拿得下下一战?以当时之国力与敌军硬拼,我们能有几成胜算?”

皇帝见吴楚眸光闪动,又道:“朕知道吴将军并非贪生怕死之徒,亦非目光短浅之辈。你重情重义心疼手下的每一条人命,自己与自己较劲,不肯昧着良心领属下白骨做成的功勋。这些年,你虽在双仪城带兵安民,却从未做过反逆之事。吴将军,朕幼年时敬爱你兵法奇诡不拘章法,做梦都想与你同上战场并肩御敌,保我大好河山。如今朕登基为王,你却沦为反贼,朕实在痛心疾首。”

吴楚眼眶湿润,赤发虬髯间星光闪闪,汗珠一层又一层地朝外发着。

皇帝紧握碧玉,激动道:“如今我朝粮草丰盈兵强马壮,可与外敌全力一战,将士们屡败屡战马革裹尸从未退缩,只可惜战场再不见当年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龙骧将军。外族欺我朝中无人,两次三番来犯。吴将军,朕问你,若朕不计前嫌仍对你委以重任,你可否为了朕为了边关无辜百姓重披战甲上阵杀敌?!”

吴楚双目圆睁烈火熊熊,拳头紧握咬紧了牙微微颤抖。

皇帝语气放缓,又说道:“吴将军,你有许多年不见妻儿父老了吧?你放心,朕将他们安顿得甚好,没令他们受丝毫委屈。毕竟十年匆匆壮年不再,外敌儿郎人高马大精壮悍野,你若畏惧强敌朕也不会怪你,看在以往的军功情面,朕会赏你一块田地养老。只是,有朝一日,朕不知敌人的铁蹄会不会将它踏平□□。”

吴楚喉结滑动,眼角渗出两滴浑圆的泪滴,他双唇抖动,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说什么。

“难道你真的忍心那五万将士的亡魂背负反贼的名声永载史册吗?”皇帝坚定道,“将军,若你肯重返战场,旗开得胜之日,便是朕为你们平反往日罪名之时。朕给你一个机会,用敌人的鲜血洗刷罪责,用他们的人头来告慰你五万将士的亡魂!”

吴楚声泪俱下,不断叩首道:“吾皇万岁!臣愿前往御敌,连夜启程,不胜不归!”

皇帝扶起吴楚,将手中短刀递到他手中:“那朕便用这柄短刀为将军送行,龙骧将军,朕就在这里,等待着你得胜归来!”

吴楚接过短刀揣进怀里,跪在地下行礼拜别道:“罪臣吴楚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罪臣吴楚官复原职,尚未昭告天下,已领兵向战场奔赴。自皇宫出来天色已深,他深夜纵马,肚内空空如也,胸中却无比充实,他满身泥污,却觉得浑身上下洁净无比,虽然月色昏暗,却像驰骋在风和日丽的晴空。

皇帝送走了吴楚,将等在门外的慕容霜与端木闻玖宣了进来。

慕容霜二人受伤未愈,一路上水米未进,此时跪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皇帝命人给他们解了绑,对二人道:“抬起头来,看着朕。”

霜玖二人被诬蔑偷藏经书落入陷阱被抓,却一路车马押送来了皇宫。不必说明,两人也明白,此番变故都是由面前天子一手操控,只是他们并不明白,当今皇帝为何插手江湖之事,如此费尽心机地要将他们押来皇宫。他们二人身子虚弱头脑混沌,不解地抬起头来。

端木闻玖得见天子容颜,不由得一愣。只见皇帝年纪轻轻只有双十年纪,他支颐而坐神色略显疲惫,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正看着慕容霜微微出神,身前御笔尚润,案上摆放着整齐成摞的奏章。

慕容霜更是惊奇,他看着皇帝,皇帝看着他,便如同照镜子一般。皇帝并不似民间所传严肃威仪,反倒容颜艳丽唇红齿白,与慕容霜有五分神似,尤其那一对张扬跋扈的长眉下妖媚动人的双眸,简直犹如一个模子刻出。不同的那五分区别在他略显单薄的一线薄唇,瘦削的身量,长密卷曲的睫毛与那乌黑滑亮的墨发上。

皇帝惊异神色一闪而过,他一言未发,慢慢走近慕容霜,撩开他身前破烂碎裂的衣衫,着意看了看他锁骨间的那枚红痣。

皇帝转身,神色不察,只是淡淡地吩咐道:“压入天牢,等候发落。”

端木闻玖妄图争辩,却被慕容霜一把拉住,他看着皇帝背影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玖少爷不必多言。”

两人很快被带走。皇帝披了外衣出得门来时,长夜未央。他慢慢走着一路思量,缓缓步入了长清宫。这一宫殿地下有温泉,经工匠围了水重新设计,供皇帝沐浴之用。方才他为下人传了旨,特许一人进入此地,入莲花池沐浴洗尘,仔细算来,此时他应泡在莲花池水里。

皇帝理着思绪入得门来,果然看见了莲花池内有一熟悉的人影。他微微一笑,快步上前轻声唤道:“二皇兄!”那人不答,背贴着池壁枯坐不动,仿佛一尊石像。皇帝绕到那人身边,扶住他的肩头,又唤道:“皇兄……”那人肩头一沉,不着痕迹地挪出他的掌心,声音低哑道:“黄帝慎言,草民决明子,并非王爷。”“王爷”两字经口一过,决明子心中疼痛又加深一分。“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这句话是涂清澈临死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对他跪地行礼言语虔诚,可入得耳来却字字如针直插入心。他恨他不肯为了他放弃身份,恨他站在他的对立面置他的生死于不顾,恨他不肯为了他负尽天下人。其实他又岂会不知他并不想做王爷,他又岂会真的发兵起事,他不过是想听到一句宁负天下只为你的誓言哪怕虚假不实无法做到,然而,他既然无法做到,便说不出。倘若再令他选一次,他一样会如此抉择,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对他没有真情。他心中亦有辛酸苦楚,做此选择亦是百般不得已,大义面前,容不得他半点私心,即便不曾生在王家,亦会有如此选择。决明子抬头看着面前之人,与涂清澈不同,他的皇帝弟弟深深笃定这一点,所以他放心的一次次对自己委以重任,做他暗处的锋刃,一次次寒夜出鞘出其不意刺进强敌的心窝,为他披荆斩棘巩固天下。

皇帝避开他的目光,指着他的右胸道:“这是何时受的伤?什么人敢伤你?”决明子看着自己胸前伤疤,不由得记起当年之事。当年端木闻玖重剑生风呼啸而来,他险些丢了性命,是涂清澈舍身将自己扑了出去,剑势咄咄,他伤在脊背,自己伤在了右胸。那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他还是奋不顾身地救了自己。他当时说“我可不是为了你”,而今思来,不是为了自己又会是为了谁?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旧事一桩桩一件件,细细想来,原来自初见便种下了情根。

决明子神色黯然并不回答,皇帝微微蹙了蹙眉,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摸着石桌上的物件微微出神。此次归来,决明子像换了个人般,待自己大不如从前。不仅是自己,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热情,从前活络的眼眸里死水一般。石桌上叠放着几件衣物和一只木匣子,皇帝望着它们出了片刻神,突然问道:“你的玲珑玉镯呢?那玉镯是仪妃娘娘送给你的遗物,你日夜贴身佩戴,怎会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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