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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遇:以命换命

那年冬天，是他有记忆以来，唯一不寒冷的一个冬天。

他是久夜故里的少主，他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恨，恨江南，恨曲家。

这是母亲给他根植的理念，这是父亲给他生命的原因，他不明白为什么，也不想明白，他的母亲不告诉他，或许等他死了，可以去地府问问他的父亲，当他手中的剑刺进小孩母亲，慕忘月身体里的时候，他知道，什么都不一样了。

没有人怀疑他，他却陷入了自己的心魔。

他的手，沾了小孩母亲的血，还可以再抱抱，他的小孩吗？

他看着小孩慢慢长大，长成了举世无双的江南曲郎，再也没有抱过他，也再也没有，用手去摸少年的头，少年的发。

他期待，少年能问他原因，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的小孩，长成了自己的少年，再也无法了解他的心魔。

冬天，开始变得寒冷了。

少年，开始变得无情了。

其实，他的小孩，一直都那么无情，只是他刻意无视，刻意欺骗自己罢了，有多少颗芳心遗落在曲家终年沉寂的院落里，但终是和着桃花成流水罢了，可少年，就连一丝感怀也没有。

他对挚友说，我中了毒。

挚友回他，我又何尝不是。

“好——”不知不觉回想起了许多，褚师言看着浮生，笑着答应了他的要求。

“三日之后，公子静候佳音。”

说完，褚师言最后流恋地看了浮生最后一眼，起身，走出亭外。

“褚师。”

褚师言听到浮生轻声的呼唤，脚步停住，自嘲一笑，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期待着浮生反悔，期待着浮生不忍，他觉得这样的自己真够好笑的。

“……对不起。”那温柔的身体良久才再次开口，含着微微的歉意。

这世间，最无情的拒绝莫过于温柔，而最无情的伤害莫过于歉意。

因为歉意说明了那道歉的人明明知道了是伤害，却依旧一意孤行，他对不起你，代表什么都没有给你，在你陷入其中的时候，他依旧保持着清醒，连陪你醉一场的心情也没有，可就算抱歉，他也只会加深伤害，提醒着发生过的一切，从不会，化解伤害。

褚师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了笑，笑声有些癫狂，一步一步，走出了浮生的视线。

浮生手一紧，那株荷花的花瓣便已经被捏的粉碎，汁液和碎了的花瓣混合在一起，带着清晨的荷花香。

三日过后，有人送来了一纸书信和一个瓷瓶，瓷瓶里，放着一颗血红色的药丸。

他拆开信封，只见上面写着十六个字，字迹决绝刻骨。

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却从不后悔，不悔。

信纸上晕了一滩殷红血迹，似乎写信之人在说，我爱你。

为什么会爱呢？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浮云追月，为什么百川归海。

浮生拿着药丸去大夫那里检查了无事后才准备给微生祁喂下，对于此，他只是心里给褚师言说了句抱歉，他毕竟无法做到真正地信任褚师言。

如果褚师言知道的话，他估计，会疯吧，但是他永远不会知道的，他现在，应该在投胎的路上吧，他会喝了孟婆汤，会忘了，他曾经爱过一个人，很爱很爱的那种，爱的连命都可以不要了的那种。

可是来生，他或许与他错身而过，或许会心痛，可是终成陌生人，这就是忘记，很多人不愿忘记，其实忘记了，往往会更好。

浮生打开瓷瓶，拿出药丸，随即思考了一下就这样直接喂进去的可能性，随即叹了一声，将药丸放进自己嘴里，身子往前一倾，唇贴了上去。

舌尖撬开唇齿，将带了血腥味的药丸推进微生祁的喉咙里，然后退了回来，浮生呼了一口气，起身离开。

良久，床上的人眼睫颤了颤，手指微动，苏醒了过来。

微生祁缓缓地撑着床沿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是……那个人的温度。

迷迷糊糊中，似乎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抿了抿唇，回味着浮生的味道，带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味。

即使只是因为不得已，微生祁向来沉寂的心又再次因为浮生而跳动了起来。

窗外，一树花开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