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赶出了昔日居住的华美宫殿,搬进一个阴冷黑暗的死寂宫室。窗户皆用黑布遮住,不漏进一丝光亮,庭院地面处画了暗紫的诡异纹路,用不着谁来看守,我出不去那暗纹围成的圈儿。
我听着碎嘴的宫人嚼舌根,她们聚在一处兴奋地讨论我的母妃如何失态,如何于筵席上露出蛇类的鳞片,如何露出狰狞的本相。
我的母妃孤零零地被囚在另一处所在,那些所谓的方士高人围着她作法,说是降服邪物,还以宫中安宁。
宫中向来安宁,便是不安宁,也非邪物作祟,作乱的只是人心。
若非人心有异,邪物又怎能趁虚而入。
我想告诉那个为父为君的男人,母妃不是邪物,她性情柔顺恭谨,怎会是邪物,怎会于宫闱之中作乱。
然而我只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也做不了什么。
没有力量,便保护不了任何人。
那一天是我的生辰,漆黑的屋中点着一支可怜的蜡烛,烛火摇曳,照亮的也只是案前一小片地方。我睡不着,提了灯笼,走向小小的破败庭院。
院中有个秋千架,脏兮兮的,勉强能用。
坐在秋千架上,脚尖略一使力,整个人便轻轻飘荡。吱吱呀呀,画了个半弧,再顺着弧线抛上去,闭上眼睛,倒能体会到些自在乐趣。
灯笼灭了,蜡烛熄了,天上的圆月亮高高悬挂,皎白月光柔柔洒落面颊。
睁开眼睛时,我看见庭院那圈儿诡异符文外,静静立着一道人影,他手中宫灯映照了面庞。那是安静的,不起眼的少年面容。
无人记得我的生辰,他倒夜半探看。
是来讥讽的吧,他厌恶我厌恶我的母妃,现下,定然是痛快的,再来嘲讽一通,便是真正的完满了。
于是我扬起唇角,冷淡地唤:“三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炉烟缭绕,其香袅袅。
薛代将头枕在我腿上,安心地睡去了,唇角隐隐上翘,仿似做了好梦。
这些日子,他无所顾忌地亲近我。一如千年之前,我俩时常坐在湖心的小亭中交谈,虽然永远是漆黑的夜色,血红的圆月,然而他并不害怕这样的环境,反倒将其视作一种特殊景致。
真是与从前大不相同。
那时候他和善,体贴,见识广博,起初我将其视作至交好友亦或是可靠兄长,然而日子久了,感情也渐渐变了味道。我孤零零地住在阴冷宫室里,只有他肯越过那圈儿暗紫符文偷偷探望,无边的漆黑长夜里,他与我宿在同一张床上,我被圈着,耳畔是他温热的气息,于是孤寂与寒冷,便通通消失了。
我想自己是喜欢他的,他讲起有趣故事时我会托了腮凝神倾听,入夜与清晨的的时候,我会红着脸主动亲吻他面颊,那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也是纯粹美好的时光,他喜欢我,我喜欢他,冷寂的宫室里,再没有第三个人。
他说我不会是害人性命的邪物,他相信我,却又惧怕我。
当我不受控制地露出细密冰冷的蛇类鳞片时,他眸中现出真实的恐惧,他将我一把推开,先前的欢笑嬉闹仿佛从未有过。我木然看着他不加掩饰的警惕戒备,回转身却在铜镜中照见自己的可怖模样。
散乱黑发下,是苍白的脸孔,蛇类的竖瞳,蛇类的鳞片,蛇类的尖利獠牙。哪里还有从前的半分美好。
阅尽人情冷暖之后,薛代为什么喜欢我,我清楚得很。从前是因着我得宠皇子的身份,现如今不过是因为这副与我母妃一般精致的皮囊,薛代本性极爱美丽事物,被外表吸引也是正常,想明白这些后,我并不怨他,亦不想戳穿他。这个地方黑暗阴冷,只有他肯来陪我,能用这幅皮囊留住他,倒也值得。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妖异可怖,再无半分美感。
我的父皇与母妃从前恩爱情深,待到母妃现出狰狞原型,不仍是被无情丢弃吗。被关在这黑漆漆的地方久了,我也不再想着那个男人能回心转意,只因为他喜欢的不过是女子的美艳皮相,而不是个丑恶狰狞的怪物。我的母妃失去了美艳皮相,无论她是否作恶害人,于他心里,都只能是怪物。
现下,我便是个怪物。
看着自己手背处细密的银色鳞片,我下意识将它们藏在身后,然而我藏不住自己的脸。
双臂环住膝盖,将脸埋下去,不想理会自己这样的面目,更不想理会薛代惧怖的神情。这副模样,他定然会厌恶我,定然不会再待我好。
将自己蜷作一团,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的声音,薛代他终究惧怕得丢下我逃走了。
从前他说信我,不过是未见过我真正的模样罢了。
这一天似乎格外漫长,我将脸孔埋在衾被里,睡醒后天边已是暮色。我手背的鳞片仍旧在,不用揽镜自照,我知道自己的脸仍是可怖的模样。
冬日里积了厚厚的白雪,庭院里的树木被覆上皑白,我走出来,迎着凛冽寒风竟不觉着冷,兴许是体内一半妖族的血统护我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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