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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芮呆呆站在门口，看了眼前那个叶楠片刻，恍惚间像是看到了过去某个时刻里的自己，失魂落魄，不知所措，惊慌恐惧到已经忘了疼痛，忘了害怕，忘了思考，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也忘记了未来路的方向，她一瞬间就懂得了叶楠身上发生了什么，就连那个气味都带着让她恨之入骨又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浴室里的热气扑面而来，周芮被这诡异熟悉的气氛压抑的几乎窒息，她走到叶楠身边，蹲下来，搂住叶楠潜在水里的肩膀，惊讶的发觉水已经不再热了，大概叶楠在里面早就泡了很久，她注意到叶楠的身体都是红通通的，然后闻到一股血腥的气味，叶楠太用力的去揉搓自己的身体了，她太想要把它洗干净了，可是她觉得自己洗不干净了。

“叶楠，怎么了？先出来吧，水凉了。”周芮轻声说，她并不知道如何安慰叶楠，因为她知道没有人能够给得了此刻的叶楠一丝丝的安慰。

叶楠不说话，歪过头靠在了周芮的肩膀上。她心里涌出来好多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周芮发生了什么，她希望她知道，但是她并不希望这番话从自己的口里说出，她不想再提及今晚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情，任何一件都足够把她拉进更深的漩涡里。

周芮不敢去相信自己的感觉，即便那感觉告诉她百分之一万的可能她是对的，可是她不愿意相信，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叶楠身上。她只好一手揽着叶楠，一手往浴缸里加热水，水满满的都溢了出来才终于没有刚刚那么凉，周芮的衣服早就都湿了，她干脆坐在了浴缸外面，她搂着水里的叶楠。

蒸腾的水汽下，周芮竟然掉了眼泪，她想起了自己，但她并不是为自己落泪，她只是害怕自己抓不回叶楠了，她只是觉得自己曾经那么想要守护的一个人，曾经看着那个人在父母爱人的呵护下生活就感到幸福，曾经看着她就仿佛看着自己不曾拥有却无比渴望的一个绚烂的梦，而如今，这些都碎了。

“你哭什么？”叶楠咧嘴苦笑，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叶楠，如果你愿意，我们在一起吧，和我在一起吧，我一定会好好的，好好的爱你，保护你，我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该来的都来了，躲也躲不开，哪里一点伤都不受的人也受了很大的伤，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叶楠这番话有些语无伦次，可是周芮听懂了，又见叶楠摇了摇头继续说：“和你在一起，那别人岂不是会觉得我们都很可怜，两个可怜的人在一起就更可怜了。”

“叶楠，我可以可怜，你不可以！我要和你在一起，至少让我和你在一起到你离开。”周芮紧紧抓住了叶楠的肩膀。

“要我做小三么？”叶楠居然开起了玩笑。

周芮把脸扭到一边，笑出来的时候眼泪跟着喷了出来，“神经病。”

叶楠笑，笑的比哭还有难看，她说：“周芮，如果我先认识了你，会不会事情就会不一样。”可是叶楠说完，又自己摇了头否定了自己，“不对，不对，不对，先认识你又怎么样，先认识她又怎么样，什么都不会变。”

“叶楠，你先认识都好，但是现在，我不会离开你。”

叶楠像是没有听到周芮的这句话，过了很久又开口道：“我想喝酒。”

“那我去买。”周芮刚要起身就被叶楠抓住。

“不要。”叶楠摇头，“你别走，你打电话让他们送上来，别走。”最后的那句别走竟然带着急切的哭腔，叶楠低头不看周芮，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大。

周芮的心又被叶楠的一声别走狠狠抓了起来，她迅速回身蹲下来，一把抱住了叶楠，她拍着她的后背，她不停的安慰她，语气温和的和自己的形象一点都不相称，她说：“好，我不走，我打电话叫，我让他们送来。”

叶楠不说话，只是死命抓着周芮的衣服，死死抓着，抓到了全身上下从手臂开始不停的颤抖。

那天晚上，叶楠泡在酒店的浴缸里喝酒，她一只手紧紧拉着周芮不放，一只手不停的拿酒瓶灌酒，喝到最后，酒瓶拿不稳，水里撒的全是酒，甚至还有几个瓶子漂在上面。叶楠喝醉了，拍打起水花大笑，然后把头埋进水里喝起来，眼泪不停的流却还是扯着笑脸说：“水里都是酒诶，你尝尝。”

“我才不要，脏死了。”周芮也喝的迷迷糊糊了，她拼命的摇头，大声的回答。

“对哦。”叶楠挤出笑容，“脏死了，我也觉得我脏死了。”

“没有，谁说你脏我捅死谁，我喝，我喝！”周芮说着，毫不犹豫的把头埋进了水里，叶楠拽着周芮的头发把她拉出来，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叶楠把脸凑了上去，她啃咬着周芮的嘴唇，周芮闭上眼睛，也跟着动情回应起来。因为刚刚陪着叶楠喝了很多的酒，加上地面湿滑，一不小心，整个人就跟着跌进了浴缸里，她笑嘻嘻的离开叶楠的嘴说了句，“我衣服全湿了。”

叶楠半闭着眼睛，“那就都脱了啊。”说着就开始伸手撕扯周芮的衣服，一直到把她身上扒的只剩下一件内衣。

两个人于是并肩泡在酒水里聊天，叶楠的头栽到一边，枕着浴缸的边缘，一只手仍是不肯松开的握着周芮的手，另一只手抱着酒瓶，她说了很多话，她把以前和周芮讲过的那些和陈素在一起的经历从头到尾又讲了一遍，即便是喝醉了酒，那些关于陈素的记忆，她也一点都没有忘记，连一个细节都没忘记，连一点差错也没有，她那么爱她，她爱到愿意为她去死。

叶楠呛了酒，几乎要呕出来，她咳了很久，才终于开口说：“如果我知道会这样，那天还不如跳下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她会记得我一辈子，我会爱她一辈子。”

叶楠靠着周芮的颈窝，踢着水，声音颤抖着说：“我再也不能和她在一起了，我那么爱她，可是我再也不想和她在一起了。我觉得我没办法再和她在一起了。我不敢见她了，不想见她了。我做不到了。我不能再给她勇气了，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了，连我自己，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剩了。”叶楠始终重复着这几句话，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睡梦中仍旧是不停的抽泣，会突然的战栗，然后挣扎着，半梦半醒间说出一句我什么都没有了，

周芮听着叶楠说了那么多的话，什么都说不出，只是用力回应叶楠握着自己的双手的力度。直到看着身边叶楠渐渐的睡熟，才把她从水里抱出来，披上浴巾擦干了身体放回床上，又盖好了厚厚的被子，她看着她睡梦里仍旧紧蹙的眉毛，时而发出的可怕的惊叫，她知道她做了噩梦，可是她不忍心叫醒她，她不忍心叶楠醒来时想起噩梦是真的，如果一切都不可避免的发生了，那么只是暂时的，暂时的在梦里逃避吧。就认定了所有的事情都不过是一场梦吧。管他好的坏的，都不过是该醒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6 章

叶楠早上醒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她忘了自己在哪了，忘了发生了什么，她想了很久，然后脑袋突然嗡的一声，她想起昨晚的事情了，那感觉就像小时候玩过的水球，砸在身上，砰的散开，还来不及闪躲水花就已经溅了一身。

她开始无法控制的颤抖，她抱紧了自己的身体，胃里有东西翻滚，大概是昨晚喝多了的酒在作怪，叶楠冲向洗手间呕吐，呕吐到最后就只剩下干咳，咳到整个胸腔都是疼的，她的眼睛因为红肿看起来更小了，瞳孔里布满红色的血丝，浑身是酒臭的味道，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久，眼泪就又流了下来，真他妈脏，真他妈难看，怎么这么丑。

周芮听到声音，醒来，捂着脑袋觉得有点疼，然后发现身边没人，听到洗手间有声音，立马跑了过去，看到叶楠身上只披着一条浴巾，正在死死盯着镜子里的她自己。周芮走过去扳过叶楠的脸，她不想她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于是说：“叶楠，我们去吃早饭吧。”

叶楠摇头，搂着周芮的脖子，毫无生气的说：“周芮，抱抱我，抱我回床上，我走不动。”她这样说着就又开始掉眼泪，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的身体几乎挂在周芮身上，她一点也不想挪动双腿，一点也不想走路，感觉走一步路就会有毒液蔓延遍布全身，感觉走一步都会弄脏这个身体，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像是残废了。

周芮不说话，一把把叶楠横抱起来，放回床上，看着叶楠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看着叶楠坐在床上紧紧抱着膝盖那副不知所措的惶恐模样，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周芮跪坐在床上，叶楠的身边，她搂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她说：“叶楠，过几天你就会发现什么都没那么重要，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就当是经历了一场必经的灾难，现在灾难过去了，我们应该庆幸的是我们还是好好的活着，没有什么改变。”看似没有任何的改变却是最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周芮安慰叶楠，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叶楠就在周芮安慰的话语里，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大喷嚏。

“换衣服吧，快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周芮揉了揉叶楠的头发，被她的喷嚏逗乐了。

“不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