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你救了孟启。”美貌女子也就是段孟启的娘开口跟钱牙致谢,婉约的嗓音令人沉醉,“这孩子很少出游,今次遇险若无你照顾受伤的他,我简直难以想象。”
“呃……那个,夫人你言重了。”漂亮富贵的上流夫人几多礼貌地朝钱牙道谢,弄得他很不习惯。
“言重?我不认为啊!你救了我萧凰诗的儿子,我感激你是应该的。”自报姓名的女人嫣然一笑,旋身望向旁边的段孟启,仁慈且温柔……在外人眼睛所看到的一派祥和的亲情延漫,但事实怎样当局者最明瞭。
萧凰诗直视面容冷静但目光躲闪的儿子加深了眉宇的笑意,伸手抚过他微凉的侧脸,女人的声音动听怡神:“孟启,你是娘最重要的人,为了你,娘愿意跟任何人表达真诚感谢。救你的人无论多卑贱,都是娘的恩人。”
娘!段孟启的喊声细而快,希望制止难听的措辞不给屠夫听到。
不过于事无补,萧凰诗根本没管段孟启的阻止,她把该说的说完又掉转头看向倚靠屋门站立环抱两臂的杀猪匠:“恩人有何请求都可以跟我提。”
在段孟启认定钱牙会暴狂时,钱牙居然抓抓后脑勺,神态慵懒地问:“任何要求吗?”
钱牙的市侩引来段孟启的惊疑也引来萧凰诗的笑声。段孟启错愕是以自己的了解,这个粗俗男人尽管市井贪财却不至于遭人挖苦污辱还独忍,他究竟……
萧凰诗在儿子心题未解时向钱牙走近两步,红唇携带的笑亦明显,晶亮的凤眸参杂蔑视,与所谓真诚出入甚大——“没错。我们家乃名门望族,你的要求相信难不倒我们洛阳段家。”
“段家?”钱牙无解,“他不是姓孟吗?”
“对无关紧要的对象无须透露太多,单名已足够互称。”
“这样不好吧。”钱牙尚在酝酿的恼火正走向临界:他点点退让,她却步步紧逼,看不起穷人该有个限度,何苦狠追不放!他不怒反笑:“夫人所言差矣,虽然杀猪的不识几个字,也懂老祖宗留传的东西不可妄自更改。正如人之大姓,明明姓段非要说姓孟,不等于张冠李代了。”
“祖先留下来的东西当然不能随便整改,不过我们段家家世好家业大,孟启为你所救为你做活还恩属他自贱身份,传外肯定给家族蒙羞抹黑,所以只好把姓氏抛开,独自承受对祖上不敬的过错。况且他只说他叫孟启未谈其它,你何必一厢情愿耿耿于怀!”萧凰诗一番话将钱牙的暗讽顶了回去,着实让屠夫佩服。
“夫人言之有理。”我快甘败下风了。
“我不过说出实情。”萧凰诗抿笑,越发彰显倾城之美。
“既然如此,叫少爷回去就好,为什么要上门来坦露真相,动静又大,估计这小镇上的百姓都晓得在我家做工的小哥是富家少爷。这样,夫人就不认为丢脸?”钱牙感觉自己超没审美,否则怎觉得驳辩比君子风度重要。细细想下,他本就非君子,是杀猪的。
“受人恩惠诚心以对,登门道谢是为人者的基本礼数。”回答毫无破绽,萧凰诗的表现端庄大气,“你任何条件都可以提,这是该你的报酬。”
“两清吗?”嬉笑地念着两清的钱牙移动步伐走到院子中央,眼睛划过一言不发的段孟启,脸上无名的情愫顷刻消失,“我要的恐怕你们不愿意给也给不起。”
“给不起?”萧凰诗如闻此生最大的滑稽笑谈,愉悦之余露出鄙视的眸光——“你能要什么?”
一句‘你能要什么’决定了钱牙的地位价值,卑微低下。
“那你又能给我什么?”钱牙越被污辱得彻底,情绪越相反平静。“夫人说满足我任何愿望,如果我要天上星水中月是不是也给我摘?”
“无稽闲谈。我认真的问你要求,你竟用无聊至极的话浪费时间。”萧凰诗很不满意钱牙的说话。
“我绝没浪费时间,只是打个通俗易懂的比喻提醒夫人本领再高也有办不到的。至于报酬也不必给,我救人造福罢了。不过少爷以后尽量少出门,什么都不会,再遇见危险就糟了。”回覆萧凰诗的言语恭敬又讥讽,钱牙瞄瞄像木雕般站立的段孟启,心中忽然又窜升火焰:平日你处事公道,现在怎么任由你娘胡搅蛮缠,岔进来说句话会死啊!
“那怎行?孟启是我儿子,你救他等同于我大恩,大恩又岂可不报?来人……”随着萧凰诗一声令下,仆役马上递来几张银票。扬扬手中的纸扉,她说:“这有一千两,以表我对你的谢意。”
“我……”
“呀。我差点忘了,你是杀猪匠,用它不适合你。”未等钱牙拒绝,萧凰诗突然间茅塞顿开,叫人拿来一包东西。那是包沉甸甸的硬物,颠簸中偶尔发出金属碰击特有的响声。钱牙不清楚里面装着什么,但诡异的不祥预感瞬间笼罩他的头顶。
“请收下。”萧凰诗抱起那包东西给钱牙,奈何气力不够,她才从仆人手中托过,一没注意便滑手丢向钱牙,半途,包裹的布被拉开,里面的所有都飞弹现世……
“钱牙!”再无法忍耐的段孟启大喊出钱牙的名字,不具实际意义的呼唤毫无作为。段孟启杵在原地眼睁睁瞧着屠夫被零碎的铜板飞射砸中,感觉心脏狠狠地收缩聚拢,放松不开,箍挠得疼。
“孟启哥……”院外的胖妞刚叫出段孟启的名字就赫然为眼前一幕惊呆——好多铜钱砸在钱牙哥的身上!!孟启哥哥站在一群人的中间,身旁还有个大美女……
因为胖妞出声全部人的视线转向她,她直觉很害怕,从边角小跑到钱牙身边。钱牙哥的脸色十分难看,从没见过他如此吓人的表情。
在胖妞想问他发生什么的同时,萧凰诗展言:“不好意思,手滑了。”丝毫没把羞辱人当回事的她牵过眼中只剩钱牙的儿子:“我们启程。”
钱牙的院门槛有小滩水渍,萧凰诗站在水前皱皱秀眉:“孟启,把你身上穿的衣服脱下来。”
“为什么?”段孟启不知他这个娘还要怎样,脑海装满遭受不公平对待的屠夫,他的良心正在被问责。
“帮娘淌过这滩脏水,你难道想让娘踩着吗?”萧凰诗丁点不觉哪说得不妥。
“……娘,别这样好吗?”对于萧凰诗命令式的铁腕态度,段孟启向来不敢辩驳,但这次他实在不愿继续伤屠夫尊严了。
“孟启。”萧凰诗一个示意,随即就有人把套华贵苏绣的崭新锦衣送至段孟启眼前。她笑吟吟道:“别担心,娘为你准备了换穿的衣物,马上更换。”
段孟启看着那套新衣就像看着寿衣般痛苦,但他明白不照做只能无休无止下去。闭上眼,当即脱下钱牙给他穿的粗布衣。当仆人替他穿上新衣时,原来的粗布衣亦被扔到那滩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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