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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个三十来岁普通吏员和一个身着紫衣华服的俊朗青年骑着两匹黑马,来到安邑郊外的公叔痤陵园。刚进石牌坊有一排石屋,住着二十个看护陵园的步卒,此时正在屋前摔跤作乐,看见黑马吏员来到,小头目惊讶得直揉眼睛。他怎么看也觉得这个人象上将军庞涓,可又拿不准,也不敢问,期期艾艾道:“大,大人,有何贵干?”吏员身侧的年轻人柔声道:“丞相府主书,找中庶子卫鞅。”小头目急忙道:“就在陵前石屋里,小人领道。”身后吏员挥挥手道:“不用,我等自去便了。”竟是走马沓沓而去。
公叔痤陵墓是按照当时“依山为陵”的阴阳家理论修建的。一座苍翠的巫真峰做了天然的陵墓。巫真峰之后是九座连绵起伏的小山,正是零山十巫――巫咸、巫即、巫、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座山峰。南望盐池,北依十巫,陵园恰在幽静的山谷。这守陵的石屋正在陵前三丈开外,屋前便是疏疏落落的高大石俑与一片松柏树林。中庶子卫鞅从相府里带来了整整一车有用之书,整日便在这里细细琢磨个中品味。今日他正在重读李悝的《法经》,读到酣处,不禁吟诵起来:“善为国者,使民无伤而农益劝。国当善籴粜。小饥则发小熟之所敛,中饥则发中熟之所敛,大饥则发大熟之所敛而粜之,则虽遇饥谨水旱,籴不贵而民不散,取有余而补不足也。行之善者,国以富强也!”慷慨之中,拍案思忖,竟是深为感慨――李悝号称“以法为教”,不想于商道治国却也如此精通,魏国安得不富?安得不强?他日自己若在一国为政,李悝的《法经》当是不朽之师……正在深思遐想,忽闻门外马蹄之声,便警觉的将《法经》卷起插入木箱,摆上一卷《阴阳家》竹简刻本,未及坐定,已闻轻轻拍门之声。
“客人么?请进。”卫鞅淡淡的回答。
“吱呀”一声,厚厚的木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紫衣的年轻人抱拳一拱,“敢问足下,可是中庶子卫鞅?”
卫鞅笑答:“在下正是卫鞅。”
荧玉点头道:“在下薛国猗垣,素闻中庶子才名,今日路过,特来拜望。”
卫鞅眼睛一亮,他记得面前这个年轻人,六国会盟的时候两人有一面之缘,谁想竟是猗垣!素闻这猗垣是个高朋侠士,且学富五车,颇有古人之风。自己在魏国潜心修学多年,于安巳并无薄名,这猗垣又是如何打听到的自己?再见这猗垣似是并不打算同自己相认,更是疑窦丛生。瞬息之间,他决意以静制动,随机而变,“如此,先生请入座赐教。”卫鞅很是谦恭。
荧玉浅笑,“高才名士,素不拘礼,中庶子如何忒多俗气?”
卫鞅脸上堆满惶恐的笑容,“卫鞅小吏,何敢当高才名士?”
荧玉不动声色的坐在粗糙的书案前,瞥一眼展开的竹简,“中庶子对阴阳家情有独钟?”
“在下正在参详公叔丞相的陵园风水。”卫鞅毕恭毕敬。
“中庶子哪国人氏?祖上官居何职?”
“卫鞅是卫国濮阳城外山里人。祖上经商,从未做过官的。”
“何处修学?恩师何人?”
“在下濮阳修学,恩师是子思的高足子前。”卫鞅露出满足的笑容。
荧玉一愣,眼中不解之色一闪而过,却仍被卫鞅捕捉到了,她点头淡淡道,“子思乃孔子后裔。先生是子思的徒孙,看来是儒家一派了。儒家素称博学,先生读过哪些书?”
卫鞅掰着手指认真道:“《论语》、《大学》、《周礼》、《易经》、《尚书》、《农经》、《乐经》、《诗经》,还有六艺――诗、书、礼、乐、射、御。儒家之学,卫鞅尚算通达。”
荧玉的眉头越皱越紧,想了想又问道,“中庶子可曾读过法家、兵家、墨家、道家的书?还有鬼谷子,听说过么?”
卫鞅木然摇头,“小吏才疏学浅,尚请先生赐教。”
“中庶子读了如此多的书,可给老丞相谋划过几件大事么?”
“卫鞅曾向公叔丞相上书多次,皆言及魏国根本呢。”
“噢?”荧玉眼睛炯炯有神,“又是何根本?”
“都是事关魏国文明昌盛之大计。在下以为,魏国当大办学宫,广召天下贤士,大兴私学,与我儒家祖师在鲁国一般。卫鞅自请领一学馆。公叔丞相文治武功皆为第一,就是没有大兴文风的功业。为此,公叔丞相很是嘉许在下之谋划,屡次向魏王提及,惜乎魏王尚未采纳。”卫鞅不胜遗憾的叹息。
荧玉默然,忽而笑道,“过些时日,也许魏王会采纳的。”
卫鞅却是叹息一声道:“魏国不用我大计,我要走了。”
荧玉真诚微笑,“卫鞅,魏国如此富庶,何须奔走他乡呢?总有出路的。”
卫鞅深深一躬。
荧玉起身离坐,看着卫鞅,一声长叹。
卫鞅惶恐的:“先生,小吏是否有不妥之处?”
“我叹世人有眼无珠,妙算歪打正着。”语毕间出门上马扬长而去。
卫鞅在松柏林中望着荧玉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间放声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维鲂及鱮,薄言观者
庞涓觉得很开心,一个仅有几份精明几份死学的儒家士子竟让老公舒如此推重,未免太可笑了。看来老公舒的确是老眼昏花,走水了
几日前他听闻公叔座临死前举荐卫鞅便心生警惕。公叔座的识人慧眼是天下闻名的,只有老师鬼谷子笑他是“识人有眼,用人无胆”。魏王近日既没有透露丞相人选的蛛丝马迹,安知没受老公舒的影响?安知不用这个中庶子是魏王真心?庞涓藐视贵族阶层,觉得在贵族如林的庙堂之上自己有他们决然不能取代的位置和才能,纵然自己不能总揽国政,可是贵族永远无法淹没他。因为这是战国,离开他这样的名将,贵族们有可能自己也变成丧家之犬。但他永远不能藐视那些像他一样锐意进取的风尘士子。这些人周游列国,以真才实学求官入仕,一旦掌权往往迅速崛起。庞涓本能的觉得,只有这种人才是自己真正的竞争对手,真正不可小视的敌人。正因为很早就有这种自觉,庞涓才对和自己同来魏国的同门师弟孙膑用尽机谋,将孙膑逼到齐国去了。当然,庞涓绝不会相信这个中庶子会有孙膑那样的旷代才华,但这个中庶子既然能被公叔座作为丞相推荐,定然也非寻常之辈,对这样的人一定要做到心中有数。
庞涓原本打算亲自掂掂这个中庶子的分量,奈何魏王认为,一个中庶子需要上将军出面,会失了魏国身为大国的气度。就在庞涓固执的准备坚持己见时,荧玉又劝阻庞涓不要违背魏王的意见,再者他的相貌被大多数人熟知,若是卫鞅认出他的身份而对他有所保留或是有所奉承也是不无可能的。听完荧玉的谏言,庞涓表面不动声色,但临到在木屋外却突然决定让荧玉去试探卫鞅,自己则在门外听两人的对话。显然,卫鞅的伪装很成功,庞涓认为他并不能构成威胁。不仅是庞涓,就连荧玉也困惑不已,难道这个卫鞅不是易晴所说的卫鞅?
“先生不世之才,何不留在魏国大显身手?”
荧玉回过神,对庞涓拱手道,“上将军,在下志在商道,不在朝堂。魏国眼下就有扭转乾坤的巨子,何须起用猗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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