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点头,却仍是不大在意,道:“先瞧着,真不成了,再开救济粮便是。”又问,“这就完了?没旁的事了?”
“当真没了。”胤礽果断回道。
康熙笑,指着他摇了摇头:“这么点事也值得你烦恼?”一副你就净扯谎吧的样子。他活了大半辈子,胤礽不说,他也能猜个大概,朝里的确是太平,他既不为公务,那便是自己宫里的事了。
儿子大了,有了媳妇忘了阿玛,康熙颇为怅然。
溪则倦倦的回到庆禧殿,想着胤礽淡淡的话语,刻意的保持距离,心里越发闷闷的发堵。芸芸众生间,能如此巧妙的遇到这样一个与她一样穿越数百年的人当真不易。“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遇”这一句诗而今念起也多了一重内涵,她似乎能体会仓央嘉措在人神对话中那缠绵悱恻的情愫与对爱情的虔诚真挚。
从最开始的惶惑惊讶中平静下来,溪则沾沾自喜的高兴,她认识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胤礽,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秘密。
可是胤礽是怎么了呢?初夜那晚她疼得几乎背过气去,在分享秘密后,还不许她抱怨一句么?
她都不嫌弃他原来是个女孩了,为毛他还这么冷漠的对她!还不如像以前那样舒舒服服的过日子,虽然有阶级差异,但好歹他对她很爱护很温柔!
溪则愤愤然扒了几口饭,胸口像积了团火,头忽然又热又晕。春华看着溪则通红的小脸,担忧道:“怕是发热了,奴才去太医院给您宣个太医来瞧瞧。”
溪则拦住她道:“不用,睡一觉发一身汗就好了。皇阿玛病着,太医院忙得兵荒马乱的,怕也腾不出什么医术高明的太医过来。”小病小疾的,没必要大张旗鼓。
春华仍有些不放心,只是见溪则态度强硬,只得算了。
不想入了夜,溪则体温更高起来,手一触到她的额头便像摸着一块热铁,烫极了。花隐几个大丫鬟都急得直跳脚,溪则神志昏沉,口鼻间皆是滚烫的气息,浑身酸软无力。
“快去禀报太子爷!”花隐道,宫里有宵禁,她们没有令牌出不去,只能让人快去寻太子爷来。晴翠急慌慌的点头:“我去!”
说罢,就跑了出去。
溪则难受的摇了摇头,想把锦被揉紧些,又想踢开,身体里冰火两重天,额上直冒冷汗。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个温暖舒适的身体抱进了怀里,就如同在漫无边际中的大海沉浮,忽然见着了一块浮木,溪则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襟,她感觉到,她似乎被抱得更紧了一些。
耳边有温柔的嗓音:“乖,松开手,让太医把把脉。”
太医来了么?溪则沉沉地摇了摇头,她不想松开,身体被抱着转了过来,另一只手上搭了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有声音说话,好长的一段,胤礽的声音提高了许多,她听不真切,她只觉得好难受,胸口闷,头很疼,喉咙也烫,像有刀子在割。
溪则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心底翻起一阵阵的委屈。有一只宽厚的大手,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像无声的安慰。
她想睁开眼睛看一看他,想叫他一声保成,可是眼皮太重,怎么都掀不开,喉咙像堵着东西,又疼又干。
他叹息了一声,长长的萦绕在耳际,连带着溪则的心也跟着抽动,她想问一句:“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了么?你告诉我,我会帮你,我们,是密不可分的。”
但她终究问不出来。药味扑鼻而来,热腾腾的湿气扩散到她的嘴边、唇上,溪则转开头,不想喝药。药碗又挪开了,接着一道软软的嘴唇抵上了她的,那湿热的舌尖破门而入,苦涩的药汁趁机流淌进来,不一会儿,整个口腔都弥漫在汤药浓黑的苦里。
接着一口又一口,溪则没力气抵抗,只能乖乖的张唇。她能透过苦味回忆起许多个深夜,胤礽的嘴唇清甜香软,她还曾想,男人的嘴唇,他的气息,怎么会有这样清新的味道,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样。
一碗药很快就用尽,溪则逐渐安静下来,熬得通红的面庞热热的,胤礽低头,用自己的脸贴着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捂上她的小腹,轻轻的低喃道:“睡吧,我陪着你。”胸口那只软软的小爪子把他的衣襟抓的更紧了,胤礽爱惜的抱着她,在怀里轻轻的摇。
第二日醒来,已快过辰时,溪则嘶哑着声叫:“花隐。”
花隐忙跑了进来,一见她便双手合十的道:“菩萨保佑,您可醒了。”
溪则呆呆的点点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的手上抓着一件雪绫长褂,这是胤礽的。花隐见了,便道:“您抓着衣服不肯放,太子爷不让叫醒您,又要去上朝便把衣服脱了下来。”花隐说罢,面部表情陡然生动兴奋起来,喜洋洋的道:“您可知道,昨儿夜里,太子爷召了太医来,太医把过脉说,您已有了身孕!”
溪则怔住了,这一会她是真的惊呆了,喃喃道:“怎,怎会……”她无意识的将手覆到小腹上,那里还是平坦的,原来已有了一个生命在里面了么?
“是真的,太子爷再三的问过,逼得太医就差拍着胸膛保证了。这会儿,宫里都传遍了,皇上和太后娘娘的赏赐都下了,还有各处宫里都备了礼来。”花隐话音都喜得上扬,若是太子妃这一胎是个男孩,那便是皇长孙,又是正子嫡孙,这是天大的喜事!
溪则温柔的笑了笑,笑过后,又急问:“那是谁接待的?”若是传出去她到这个时辰还没起,真是太不雅了。
“太子爷亲自接待的。”花隐道。
溪则一想,康熙病着,这会儿是早该下朝了,稍稍放心了一点,她想要撑起一些,却是浑身无力,花隐大惊,上前按着她道:“您身子还虚着呢,太医说了得好生养上三两日才行。”
溪则也不强求,她是该好好养着,便是不为自己,也得为宝宝,便躺着吩咐道:“那些送了东西来的回事处都有备案,到时你拿过来我看。”有些是到时照着还礼便可的,可有些因主人身份权力变化还得酌情增减,而又有的则是如今不显,将来大有造化的,这一批得着力结交,等到将来人显赫了再行拉拢就得事倍功半。这些皆是回事处拿捏不好的,还得她亲自督看。
“你就安生躺着便是,旁的事有我呢!”胤礽掀开门帘负手进来,面上显得有些不悦,花隐一见他进来便忙福了一礼退下去。
胤礽一只手里端了个碧澄翠玉药碗,语气柔缓下来,道:“到时辰进药了。”
溪则想起昨晚朦朦胧胧间,某人的喂药方式,不禁大是羞涩,忙接过药碗一口气就喝尽了。胤礽目瞪口呆,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难得冷幽默道:“不必太急,用得快不快不影响药效。”
溪则颇觉好笑,把药碗递还给他,道了声谢谢。
翠玉的药碗上还留了些底浆,胤礽拿在手里转了转,便匀了开去,他低着头道:“你有了身孕就好好安养着,那些事自有我操心,”他言罢,又觉说服力不够,怕溪则到底不放心惦念着,便道:“成亲前这些事都是我管着的,也没见出了什么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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