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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危楼将谢云流表情看在眼中,也不揭穿,举起酒碗与谢云流碰了下,一饮而尽。

“叶庄主放出话来,十年后藏剑山庄再铸神兵一柄,邀武林豪杰参与品剑,到时陆教主可别再不去了。”谢云流放下酒碗,正色道。

陆危楼却有些犹豫:“陆某在这酒馆中听了不少此次名剑大会之事,听闻唐门主以八千两黄金从陆某手中购得剑帖后,江湖上已有人以九千两黄金叫价十年后的剑帖,十年后这剑帖的价码应该又会涨上不少。”

“噗”谢云流刚喝的一口酒没憋住,全数喷了出来,陆危楼连忙侧身,险险地躲过了那片酒雾。谢云流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着对面同样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人,脸色变幻,不知该笑还是该替叶孟秋叫苦。

“你还要卖一次?”谢云流想确定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陆危楼点头:“如若陆某有机会得到剑帖,以一万五千两黄金卖掉如何?”

如何?叶孟秋要是知道陆危楼已经在打起十年后那张剑帖的主意,恐怕现在就会派出全部的藏剑弟子追击陆危楼,以防他得到剑帖再把剑帖卖掉!

“谢某没陆教主想的那么长久,而且……”谢云流顿了下,用衣袖擦干了嘴边的酒渍,想了下道,“日后的事谁又知道。”

“嗯。”陆危楼看出谢云流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没有多说,他拿起面前的酒壶给自己的碗里斟满酒,又给谢云流的酒碗里添了一些,隔了会儿,转了话题道,“谢真人这是要回山?”

谢云流谢过陆危楼,摇头道:“难得师父同意我出山,不多在外走动几日,回去又要对着经书‘道可道,非常道’了。”

陆危楼了然笑了笑,纯阳宫创教虽不久,但与嵩山少林齐名,一者参道,一者悟禅,道理不同,却都是苦修心志,乏味得紧。面前这位挑箸饮酒的道长怎会甘于在山中参悟,更何况谢云流任侠恣意,纯阳宫是困不住他的。

“谢真人倒是与寻常人不同。”陆危楼赞赏地看了一眼谢云流,说道。

谢云流呵呵一笑,摆手道:“同与不同全看个人如何活法,就如同这是非黑白,逆大流者为黑,顺大流者为白,实则黑白善恶,又怎能简单说得清楚?”

陆危楼眼中划过一道亮光,谢云流修习纯阳道学已久,作风却不如悟道修仙者,谢云流天性跳脱,每每提及师门隐隐有不甘之色,陆危楼看出谢云流眼中神色,眼前这个年轻人敬仰自己的师门,却又不甘于师门一心修道弃世,欲要发扬光大师门,这正与陆危楼心中想法不谋而合。陆危楼笑道:“谢真人不仅修道,还在红尘之中修心,陆某佩服。”

谢云流不善酒力,已有些微醉,听得陆危楼恭维,他一手撑在下颚上,满意地打了个酒嗝,这才道:“陆教主恭维谢某了,不知陆教主此番前来长安,又有何事?”

陆危楼面上一凝,他虽欣赏谢云流,但与谢云流只是初见,谢云流潇洒随意,与人相交只凭喜好,他刚对陆危楼直接言道不愿回山,算是把陆危楼当作朋友,然而陆危楼却未把谢云流当作至交。

谢云流见陆危楼笑意微收,明白了陆危楼有所顾忌,遂摆摆手道:“陆教主不愿说便罢了,谢某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罢,谢云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丢了一锭碎银在桌上,大呼一声“小二”,在门口迎来送往的小二连忙堆笑跑到谢云流身边,低头哈腰地等着谢云流吩咐,谢云流抬手随意扫了陆危楼一桌酒菜,又指了指自己先前坐的位置道,“这两桌酒菜的钱我出了,这些银子可够?”谢云流点着桌上的碎银问小二。

“谢真人,我俩萍水相逢,各付各的罢。”未等小二回话,陆危楼开口道。

谢云流扫了一眼陆危楼,哼了一声,声音低沉了几分:“萍水相逢便是缘分,谢某是真心想与陆先生相交,陆先生有无此意,谢某不管,谢某有此意,便替陆先生付下酒钱,望陆先生勿再推阻。”

“那便多谢真人。”陆危楼真心实意地向谢云流道谢,谢云流不仅替他付了酒钱,那番话中又顾忌着陆危楼的身份,没有直接以“陆教主”相称,而是换成了“陆先生”,陆危楼再次对谢云流刮目相看,这位纯阳宫的谢真人做人坦荡真诚,确实值得相交。

小二见陆危楼点头,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对谢云流点头:“够够够!多谢客官!”然后收了碎银,欢天喜地地跑到掌柜面前,将谢云流的酒钱全数给了掌柜。

谢云流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陆危楼,对他一抱拳,转身就走出酒楼。陆危楼神情肃然,他端起桌上添满酒的酒碗,放在嘴边,略微迟疑,又放下了酒碗,直到谢云流走远,陆危楼才站起身来,沿着谢云流的方向走去。

陆危楼在长安徘徊的这段时日,他从长安贵胄中打听到,纯阳真人的大弟子与温王李重茂交情不浅,若想明教立足于中原武林,必须要借助更大的力量。谢云流刚要与陆危楼结交,陆危楼并未直接答应,他担心直接答应会让谢云流起疑,这个任侠跳脱的谢真人心思通透,陆危楼索性/欲擒故纵,让谢云流对他彻底打消防备,接近温王李重茂,进而接近大唐最有权力之人。

☆、临淄王李隆基

谢云流手里握着马球杆,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身穿绛袍,一个身穿青袍,两个尊贵男人身上,嘴边浮起一丝无奈的笑容。身穿绛袍的男子约莫二十来岁,生得雄伟俊丽,见谢云流看向自己,绛袍男人朝谢云流略一颔首,举手投足间尽是恰到好处的从容端方,这个男人谢云流曾经随师父纯阳真人入宫面见女帝时见过,他是女帝极为喜爱的孙子,父亲是相王李旦,谢云流记得他是临淄王李隆基,一年前又被中宗李显封为潞州别驾,近日回长安探望父亲。李隆基身边身穿青色锦衣的男子年岁比李隆基小些,浓眉大眼,面相与那位李唐皇室声望颇高的太平公主相似,谢云流猜这青袍男子应该就是太平公主之子,李隆基的表弟郢国公薛崇简。

“谢兄,又麻烦你替我出面了。”谢云流身边,十五岁的温王李重茂紧张地拿眼直瞟着李隆基与薛崇简,他一手握在谢云流手腕上,谢云流感觉得到好友的手上的颤抖,伸手拍了拍李重茂的肩膀。

“放心,交给我吧。”得到谢云流的回答,李重茂稍微松了一口气,谢云流瞧见好友眼底还藏着一抹担忧,把马球杆利索地换到自己的左手上,转了个漂亮的圈,握紧了,对李重茂道:“比吟诗作画,赏花品茶我不行,马球倒是考教到了我。”

不过话虽如此说,这马球不是一人游戏,李隆基与薛崇简那方早已选出了几位皇室出色的球手,至于李重茂这边,倒也选了几个看上去矫健的球手,可就算再加上谢云流,想赢下这场马球,仍旧有些困难。长安百姓谁人不知,临淄王李隆基是位出色的马球手,他的表弟薛崇简不遑多让,二人联手至今未尝一败,也不知这两人是谁想起了要与李重茂比较马球,居然联起手来要与一位十五岁的孩子讨教马球,当真是欺负人。

李重茂抬眼见好友握着球杆的手指节泛白,忙道:“有什么不妥?”

谢云流想说“没有”,可话到嘴边还是将这两字咽了回去,他面对着李重茂,让李隆基与薛崇简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谢云流压低声问道:“殿下,您选的这些球手可有把握牵制住临淄王或者郢国公任何一人?”

“这……”李重茂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几名球手,他们的实力与水平李重茂清楚得很,这还是他从姐姐安乐公主那里借来的出色球手,但若说想牵制住李隆基与薛崇简任何一人,李重茂一点把握也没有。

见李重茂犹豫,谢云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身子,抱拳对李重茂身后的球手道:“既然如此,就麻烦诸位替我缠住临淄王或郢国公一人即可。”

好大的口气!这些球手虽说比不上临淄王与郢国公,但却全部派出去缠住李隆基和薛崇简中的一人,也实在太过浪费。就算是对马球不太精通的李重茂,听得好友此言,诧异地道:“谢兄打算一人截球射门?”

谢云流知道自己说出那句话会引起球手们的不忿,然而为今之计也只得如此,他自信一人能够对付李隆基或薛崇简任何一人,但二人联手,谢云流还没那么大的能耐。

“没错。”谢云流点头,翻身骑上亲自挑选好的骏马,拉起缰绳就要往球场中间走去。

李重茂心知谢云流义气,却还是担忧地道:“真的可行?”

“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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