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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和祥瑞还是老样子,有些疲累地站在门外,看着许久未见的少爷恭敬地垂首。

跌跌撞撞走向母亲卧房,推门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母亲憔悴了许多,瘦不禁风,原本圆润的脸凹陷了下去,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一只手搁在被子外面,皮包骨头,细的怕人,看得姜醴心头梗得难受。

她闭着眼睛似是还是睡觉,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像是折断了羽翼的旧燕在枯风中哀哀泣血。

姜醴小心地将她枯枝般的手捧到胸口处,低声喃喃,“娘,我回来了。”

成都的冬天不如塞北的鹅毛大雪凛冽深沉,也不如江南的绵绵细雪一般清婉柔媚,它在更多的时间里是以一种潮湿而古怪的状态存在着,虽然下雨,温度却不足以结冰,冬雨窃窃地下着,整日笼罩着恰如其分,切骨的足以将人溺毙的阴冷。

母亲患病时精神不佳,不分昼夜地昏睡于榻,姜醴始终守在她床边,终于等到姜夫人睁开了眼,看见姜醴,病弱的妇人迷蒙的双眼倏地睁大,有些不敢置信,嘴唇蠕动着像是要说话,姜醴起身,轻轻拥她入怀,不过一会感到胸前润湿了一片,像要浸进胸膛里,妇人已沉沉睡去,嘴边一抹笑,双手还放在他背后回抱他久久未放下。

回到姜家后,曾经的好友也曾登门拜访过,看望了姜母与姜醴浅聊之后陆陆续续也就失了踪迹,君子之交本就淡于水,原来以示风流的扇子也收了起来,除了上面提的几行诗句,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母亲的状况说不上好转说不上恶化,父亲请了都城最好的名医为她治病,天天陪着她。吃饭时勺子放嘴边吹一吹,再一口一口地喂,连熬药都要亲力亲为,把着火候扇扇子,一呆就是大半个夜,有时姜怀弈迫不得已出门做生意,姜醴就来陪着母亲,将迟墨的事一点一滴说给她听;红袖沉洹王祁尧,还有那个木讷笨拙的愣头青,青楼偷银子开了家酒馆名叫醉生楼,临城酿酒误中绣球成为了点招女婿...姜夫人听着听着便又昏昏入了眠,眉眼舒展似乎也步入了儿子言中柳绿花红的江南。

院中的红梅开得艳绝,血一般的红色,妩媚地绽放在寒池旁边,如同美人的半面妆,风情万种而又妖娆百态。

姜醴托着手炉,裹了件轻裘,偎在书桌前写信。

严寒刺得手冰冷,费力不让字歪斜,桌上白纸平整地展开,落笔又是无穷无尽的思念。

一个冬天来,书信堆了一摞。

沈执告诉他,华儿做事越来越能干了,院子里的杏花树叶子掉光了,今天又学了个新菜云云...满篇说的都是些细碎的小事,把信扔一边半天之后都会忘了重点,可是一封信姜醴总是会反复翻上好几遍,笑眯眯地看着满篇的唠叨。

沈执是报喜不报忧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事悄悄瞒着姜家小公子。

直到有一天,沈执来信说,沉洹走了。

沉洹走时带了几瓶醉生楼的好酒,简单的行李就像只是出门一趟傍晚就会回来的样子,姜醴知道沉洹走的时候一定会给沈执交代些什么,可是他在信里只字不提。说不出此刻的心情,将信叠起来压在最底下,炉子里的木柴被火舌舔过,啪啪地响。

某日在书房看书时,饲养的鹦鹉突然拉长了嗓音说了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罢一阵朗声大笑,颇有他姜公子半年前的遗风。姜醴一笑,靠过去逗弄它,想必是原先他玩心大发时教这伶俐的鹦鹉说了这一句。牡丹在寒冬里早就凋落寻不到影,心神一荡又想起了送他木莲的那个人。

宁婉儿得知姜醴回家后,有一次前来拜访,正巧姜醴在院子里喂鱼,馒头碎成渣扔进池子里,惹得一群群好吃的锦鲤哄抢而上,喂得正开心,背后忽的有个温婉的女声响起,

“醴哥哥...”

神色不变,连头都没有转过来,姜醴唤了一声,“婉儿。”

宁婉儿有些羞赧地揪起了衣袖,声如蚊呐,“前...前段时间你不在,我也常来照顾伯母,醴哥哥...你...你还好吗...”

姜醴轻笑,“我很好,家母身体日渐好转,劳你费心了。”鱼食复又投进池子里,漾开淡然生疏的笑容。

终年不见雪的锦官城,在这一年竟然破天荒的飘起了小雪。

姜醴刚要出门买煎药用的药材,天空中突然洒下细小的白点,姜醴抬头望,雪花胆怯地、轻柔地缓缓落下,伸出手接住一片,是令人惊喜的六瓣雪花,像是被工匠仔细地雕刻出来的,小家碧玉般的美丽。

想起愣头青前几日的书信,说江南下了场大雪,直埋到人脚脖子处。

姜醴突地笑出了声,惹得专心喂马的祥和回头看。沈执,成都也下雪了,可它不像江南不融的雪,落地就化了,等来年迟墨的柳枝抽了新芽,母亲身体好转后,我就回来找你,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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