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替我将毒液清了，皮肉伤没有大碍。”
“桑丫头这几年在五毒教中混得可算不赖。”
“对啊，几年不见，她都快到要找人家的年纪了。”花暮雨半是欣慰半是唏嘘，话到一半，突然想起隔壁人搪塞了许久的事，转头推搡了程一鸣一把：“我就算了，你这个当二哥的怎么也不给桑子挑个二嫂回来？以前在天策府，你说巾帼不让须眉的你不喜欢。后来到了浩气盟，可是什么桃红柳绿都看了个遍。你老实答我，到底想要个怎样的姑娘？她若不从，我就拿绳子捆了给你装一个回来。”
每逢提到这桩事，程一鸣总是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这一回也还是老样子，扭捏半晌被花暮雨逼得急了，冲口答道：“大哥，现在这样不是蛮好的？莫非你嫌我跟得太紧，烦了？”
“喂，你总不能打定主意赖我一辈子吧？”
“娶媳妇多麻烦！要我照顾个不认识的大姑娘还不如照顾大哥你！”
两人一番取笑毕了，抬首望着深邃的夜空，若有所思。
“大哥，等南诏战事平息了，你是回天策府服役还是回浩气盟？”
花暮雨解了背负的银枪，细细擦拭：“浩气盟。”
程一鸣面有忧色：“我听人说，楚炎从恶人谷极恶渊里出来了。这一回倘若有命归去，大哥你和他……恐怕……”
花暮雨搭在长枪上的指一沉，足足有半晌一言未发。
峥嵘铁甲后，那人相赠的长生锁从未离身。
这几年间，是爱也好，恨也好，那人的身影始终如窗前高悬的一轮皎洁明月，系在心底，难舍难离。
如果世事当真可以随心所欲，他又何尝不愿意策马江湖，与那个人执手看尽漠北飘雪，江南飞花。
只可惜……
擦得锃亮的长枪猛力一握：“陈和尚、康雪烛、柳公子，三大恶人叛逃私通南诏王。今日恶人谷祸害的是中原武林，但难保他日就像这三个败类一般，举谷通敌叛国！我生为天策将士，长枪只为江山社稷独守！”
“大哥，”程一鸣了然颔首，提了长枪，并肩而立：“那么，就让我陪你共同守卫这一片大唐河山吧！”
“好！”花暮雨大步流星往前走，两人一道回至营中，纵声传令：“三更起火，四更整装，五更出发！——”
四面号角声并起，不待黎明，新的一场杀戮已然点上战火。
这就是战场，只要一朝不倒下，最后一滴血不曾流干。那么就战，痛痛快快地战下去吧。
四十九
恶人谷，烈风集边陲高地。
来人一手提剑，一手提着一个浑圆的包袱，道袍下摆染着未干的血。
“你要的东西。”剑锋一挑，包袱斜飞而去。
倚在机关木鸢上的人稳妥接过，墨色指套上的尖刀划开布结，一颗滚烫的人头一骨碌从里头滑落出来，乱蓬的发里都是粘稠的血，刺鼻的血腥味飘荡得到处都是。
楚炎甩了甩鸿灵镇仙上的血珠，收剑入鞘：“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唐翎把热乎的人头原样塞回了包袱中，随意搁在一旁树脚下：“以前在唐家堡的时候，我叫这个人师兄。”
“……手足之情，下得了手？”
“手足？”唐翎唇角浮起一丝讥笑，侧了侧身子，依旧靠在机关木鸢上：“我的意思是，这个人太过清楚我的武功套路，交起手来难免吃亏。容易赔本的买卖，总得换个法子。”
从怀里摸出一锭新收的金子抛在手里把玩，唐翎优哉游哉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要这个足够多，有什么下不去手？”
楚炎眉头紧蹙，心生烦厌，但在这恶人谷里呆得久了，还有什么灭绝人性的事不曾见过？世间的道义原就不能在这炼狱中做准。
眼见楚炎一脸鄙夷之色，唐翎嗤之以鼻嘲道：“新一任的青龙堂副堂主，你最好收一下你那泛滥无用的同情心。”
买卖分明，唐翎从怀中掏出一份卷轴，抛到楚炎跟前：“还有这个世间上最为愚蠢无聊的感情。”
楚炎接过竹卷展开，上头详细列着南诏一役最新的战报。
七月初七，战于融天岭羊角山，我军大捷。
七月初九，战于融天岭日月环，损兵三百。
七月十五，战于融天岭伏牛山，久攻未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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