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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立场的独立者,知道目珠,接近自己......顾莫余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顾行止!

这三个字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时候让他自己都大吃一惊,顾行止的确是最有可能的,但是时间呢?他是跟自己一起离开宅子的啊,从晚上睡觉到第二天早上走,他根本没有机会单独来自己房间啊,那最有可能……最有可能?

仔细想想,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走之后顾行止也一直跟自己在一起,那他唯一模糊一点的就是早上起床那段时间——起床!

顾莫余一下子就了然了,是的,他记得顾行止为了让自己快点醒,还把自己从床上搬到了椅子上去,自己当时还因为他碰疼了肩膀在心里骂他,之后他就坐到床上了,肯定就是那个时候了,他记得顾行止喜欢看书,那时候大水没有回来,自己又没醒,他肯定是到处找书看,自己枕头底下可是有一本《帝国史》呢。

想到这里,顾莫余觉得自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方面顾莫余觉得心里烦,但是这股烦躁感却不知从何而来,明明已经大致确定是谁拿了目珠啊,自己还在烦什么,另一方面他始终不愿意相信是顾行止拿了目珠,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背叛了一样让人如芒在背。虽说他顾行止跟自己只是萍水相逢,不能算得上是什么出生入死的挚友,但大家好歹相交一场,他就是怀着这样的目的接近自己的?

但是转念一想,顾莫余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这些年因为自己渐渐的不在一些事情上面出面了,身边那些对自己居心叵测的人也渐渐少了,自己什么时候对那些怀着各自目的接近自己的人,心存希冀了,果然是安逸环境呆久了,就会对美好的事物有所期盼,这种思想果然要不得要不得啊。

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感情不是恨,是失望。

顾莫余就这样抱着枕头静静的呆坐着,许久,才长叹一口气,就那么一瞬,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他放下枕头走到院子里,远处的枯木腐朽的仿佛一碰就会断掉,黑色的树枝因为多年的风吹雨打张牙舞抓的伸展着,像是要用自己那些光秃秃的树枝把整个天空都被遮住,右边是上次和他们俩一起吃大碗白面的石桌,现在已经有一个石凳,因为常年暴露在日光下而有了裂痕。地上满是春日的落叶,左边一排势头阶梯蜿蜒向下,也已经坑坑洼洼,眼前一幅顿壁残垣的景象,顾莫余突然近觉得这里好陌生,这里真的就是自己住了这么几年的地方么,原来自己一直住在这么萧索的地方。他没有在这里过多停留,翻身上马,因为大腿内侧已经磨出血,他只好两腿放一边斜坐在马上,朝石阶走去。

顾莫余木着一张脸一瘸一拐的朝公会走去。临安的公会他其实很少去,大部分事物都是公会长喻源在打理。一进公会,那坐柜台的小厮就迎出来,不是因为自己是公会的老板,而是因为自己这几年一直都是以喻源座上宾的身份出现的,小厮陪着一张笑脸说到:“公子找会长吧,会长就在上面,要我带您过去吗?”

顾莫余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就自己转身上去了,推门进去的时候喻源正好和一个茶商谈完,看见他进来,倒是有一丝意外道:“稀客啊,大爷记得你今儿刚回来吧,怎么没去睡觉?”

顾莫余把自己往椅子上重重一甩说:“心里烦!”

“年轻人,烦个鸟蛋!”喻源走到自己的椅子上,两只脚往桌子上一搁,一身匪气。

喻源在公会也算个奇葩了,他早年在杉垄之交的地带当马贼,交替之地,多民风彪悍,喻源也是那众多马贼之一,但是因为他的脑袋比其他马贼都好使,没出多久就当上当时马贼的首领。但是那一年杉沙垄水开战,杉沙征用了他们所驻扎的那个小山头,把他们赶下了山,那时年轻气盛的喻源不甘心自己的心血就这样被那些他看不起的士兵占领,一天夜里就带着同样一帮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上山把那些士兵杀了个遍。

可是杀了又能怎么样,杉沙的士兵又不是只有这一支,反倒是他这个举动惊动了临安,一批马贼居然敢公开和他杉沙皇室叫板?很快喻源就被杉沙通缉了。那几年里他东躲西藏,是到了后来实在是没有钱,没有食物要饿死了,就跑去私下里做贩盐的生意。盐业一直是皇家和公会两方联合垄断,私人是不允许贩盐的,但是喻源就是有本事在双方都知道的情况下还做了三年的私盐生意,后来是上一任的临安会长相中了这个有头脑胆识的年轻人,直接招他入会,后来又把它推荐给顾莫余,顾莫余直接任命的。

“大叔,你决定什么时候去会会周匄?再不去他可要走了。”

“本来准备让你休息两天的,但是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吧。”

顾莫余点点头,没有提关于目珠的事,即使是在公会里,知道目珠在他手上的人也不多。而喻源提到的“那件事”是公会策划了几年关于萍梗群岛的登岛权的提案。根据周维礼那边的消息,大雍在五年前,貌似把那尊放有《怙悛经》的佛母像转移到了萍梗群岛去了,萍梗群岛散布在东南岛北部及东北部,一共有几千个小岛,没人知道周家人把那尊佛母像放到了哪个岛上,但是再人类的贪欲面前,区区几千个小岛算得了什么,就是把它们都翻一遍都算不了什么,但是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了,萍梗群岛作为大雍的领土,一直被大雍以保护岛上居民的名义,禁止其他三国的人登岛,所以,之前杉沙本想通过联姻获得登岛权,但又不了了之了,现在公会自然也是的想获得登岛权的。

“明天巳时,别让老子等你。”喻源大手一挥,一副赶人走的样子,顾莫余站起来说:“我今天不回宅子了,就在公会住好了。”

喻源一副活见鬼的样子说:“住公会?公会哪有空给你这个祖宗爷住啊,回去吧回去吧,走走走,我送你回去。”说罢就起身准备往外走,顾莫余垂着眼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跟在后面。

跟着喻大会长出去之后,两人,不对!一人一马走在临安平直的大道上,就在早晨刚回来的时候,顾莫余还一心欢喜,想着什么时候来好好逛逛的临安大道,现在就在脚下,马蹄子踩得踏踏实实的,可他心里却没有这么踏实。

喻源走在前面拿出一卷旱烟点着,良久吐了一口气出来,顾莫余跟在后面,低着头无聊的数着马蹄子,他左边就是滚滚赤水,四五月的阳光打在树上,印下深深浅浅的影子,把原本整齐的大道切成了一块块碎片,远远望上去,倒有点像檀青园门口的碎石小路。一阵风吹来,席卷着前面喻源的旱烟味扑入他鼻中,地上的沙尘迷离了他双眼,恍惚间他竟然觉得前面走的那个背影那样沉重。

顾莫余是知道的,关于喻源一辈子的伤心事——他最珍爱的人,在那一场自己发动的厮杀中永远的离开了他。

喻源没有回头,沉着声音说:“你说你们年轻人,有什么想不开的,东西没了,可以再得,人没了,就没了,有些事情你刻意去想是想不出结果的,那得靠缘分才解得开,就跟人一样。”

“大叔你做私盐生意的时候,难道也是缘分指引你去做的?”

“那可不,你想,老子那时候快被逼上绝路了,杉沙一纸通缉令,与他交好的国家都认那张通缉令,唯一能去的就是东南岛,但是那个小岛,老子实在看不上眼。那时候最赚钱几个行当,除了贩私盐,其他的都是要砸大钱进去的,除了贩盐,我还能做什么?”

这都是什么理论,喻会长处世哲学?正经生意不做,去贩私盐还有理了?

“那是你有本事,什么缘分,寻常人哪有胆子去贩盐?”

“你小子不也一样,整个公会都是你的,你跟生意,这就是天生的缘分。”

顾莫余没有说话,他在经商方面的确是有天赋,那也挺喜欢的,现在看来,这生意,做的也够大的。喜欢就是缘,能够做下来并且做大就是份,的确是缘分啊。

缘分,那自己和顾行止的缘分呢?

顾莫余突然被自己脑海这一问给吓到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那个男人平时冷冰冰的,半天也挤不出一句话,幽默感全无,还偷了自己的东西,自己怎么还傻子一样念着他!魔怔了吧。

顾莫余摇摇头“大叔,我都懂,你别理我,让我自己烦一会儿就好。”

喻源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笑骂道:“你懂个屁!”他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故作深沉道:“想知道什么就直接去问,想得到什么就直接去拿,这个世界上,只有握在手上的才是最真实的,与其自己在这里瞎猜,说不定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顾莫余捂着疼的嘶嘶的直抽气,然后又噗的一声笑出来,脸上表情是又哭又笑的那样。是的,他想去问顾行止,“阿止,你为什么拿我目珠”想去问他“阿止,你当我是个什么人”想去问他“阿止,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他希望听到顾行止的答案,哪怕答案并不尽如人意,那也好过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声闷气。

喻源见他还把手捂在腿上,顿了一下,把烟头往地上狠狠一戳,走回来说:“还疼?老子我没下狠手啊。”

顾莫余悠然自得的把手放下来说:“我细胳膊细腿的,哪儿经得起您这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一拍,我这右腿本来就疼,都说人全身都是连着的,指不定您这一拍,我这右脑就瘫了!”

喻源啐了一口水,呸了一声说:“那敢情好,免得你一天到晚想些损人的阴招出来害人。”

这个发现让他觉得自己安全感顿失,准确的说是一种恐惧感。一直以来,目珠都是自己最大的筹码,任凭外面目珠的消息传的满城风雨,自己依然可以对此不闻不问。自己敢在这个《怙悛经》争夺的漩涡中心如此闲庭信步,就是因为这把钥匙在自己手上,但是现在这个自己最大的凭恃不见了!顾莫余觉自己有点不能接受这个消息。

他慢慢坐起来,脸上一片木然,突然就感觉周围的一切都离自己远去了,完全没有感觉,之前感到的恐惧,愤怒,悲伤,不安统统都没有了,没有思考,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真的回过神来,之前的倦意已经烟消云散,更别谈什么好心情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要是开口说话,声音一定是颤抖的很厉害的。

冷静,要冷静,好好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顾莫余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也许是这种强烈的自我催眠起到了作用,渐渐的,他思维开始回复慢慢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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