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院子里穆祈刚刚面对的那间房门突然被打开,穿着整齐的步怀远靠着门框上,出神地望着穆祈离开的方向,直到护送队伍走得远了再也听不到声音,才闭了闭眼,重新关上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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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事,快马加鞭,护送队伍很快就到了延国边境。一入延国,穆祈就派人先行一步前往延国都城临烨传话,而护送队伍则在后面缓行,如此不到一半路程就与延国前来迎接的队伍汇合了。
延国此次派出迎接的人是七皇子慕容宣,穆祈得知消息后,立马就想到了临行之前步怀远特意告知他的那些情报,这个七皇子很有可能就是被延帝转换目标看中的继承人,因此穆祈与其见面时也用心观察了一番。
慕容宣长的清秀俊朗,眉眼间与慕容尧倒有一些相似,不过慕容尧的长相更偏柔美,因此在昭国时才会被人怀疑是容楚欢的男宠,而慕容宣则更为硬朗一些,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气派,不落人下。传闻延帝喜欢美人,后宫中不乏绝色佳丽,难怪皇子们都长得俊美。
第一天见面时慕容宣就要求亲眼看一下慕容尧的尸体,嘴上说是悼念一番,穆祈却明白对方是要验尸,毕竟一国皇子,客死异乡,尸体总要检验一番。虽说慕容尧死了多时,但好在这一路都是做足准备寒冰护尸,且一路快马赶路,因此慕容尧尸身倒是保存良好。
带着慕容宣到了停尸的屋子,穆祈举手推开门,领着慕容宣跨步进入。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几张凳子,穆祈和慕容宣两人一进入,房间就显得更为拥挤了。
慕容宣四环视了一下四周,房里完全没有点烛,唯一的床上躺着的正是慕容尧的尸体,周围和床底都放着巨大的盆器,里面装满了冰块,保护尸身不会快速腐化。不过过多的冰块也让房间温度骤降,使人一进入房间就能感受到里面那刺骨的寒意,此刻慕容宣也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冷颤。
看了一圈之后,慕容宣的目光就锁定在躺在床上的尸体上,对穆祈示意了一下之后就走到了尸体前探头看了一下,并抽出帕巾覆在手上,在慕容尧的脸上左右摸了几下,随后皱着眉头点了头点,扔掉了手中的帕巾,“确实是三哥,穆相一路辛苦了。”
穆祈一直暗中观察着慕容宣,验完尸体的那一刻,慕容宣平和的表情里多了一些难过,但只那么一点点,很快又被他很好的控制掩饰掉,如不是穆祈一直看着他也很难注意到。看来延国皇子之间的关系确实各自冷漠,那一眼的难过大概也只是身为兄弟的一种本能情愫反应。
“七皇子言重了。虽然三皇子此次险些酿成大错,但帝上念及三皇子的身份和两国情义,最后还是命穆祈将三皇子送回,让三皇子叶落归根。”穆祈面色不变,淡然说道。
这话其实已经是非常不给面子地说辞了,也是在变相的指责延国和慕容尧了,但慕容宣听过之后表情却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仍是有礼生疏的笑了笑,“三哥虽然是自作孽,但毕竟是延国皇子,父王的儿子,昭帝陛下能够顾念两国情谊送其回来,宣实为感激,他日定派人回以大礼。”
慕容宣这一番话说得诚恳大度,对穆祈的刻意挑衅也无任何怒气,反而对将慕容尧的所作所为定为自发行为,撇尽了延国的责任,穆祈挑了挑眉,看来步怀远怀疑延帝看中他也不是不无道理。
领着慕容宣走出房间,将房门锁上,穆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慕容宣,回道,“大礼倒不必了,我国帝上只愿两国长久和睦。”
慕容宣跟着穆祈离开,闻言浅浅一笑,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语气一转,看着穆祈十分亲切认真地说道,“宣一直听闻昭国穆相文才武略风华无双,今日一见果真不负传言,还望穆相此回在延国多留几日,让宣借此多多学习。”
穆祈回望了一眼慕容宣,淡然道,“七皇子谬赞,不过穆祈从未去过临烨,此番倒想一睹延国民风,如此,便叨扰了。”
一路又客套了几句,将慕容宣送离后,穆祈才回到屋里坐在书案前思考:他们此行本就是前来搜集情报,自然是要多留几日,但如果是慕容宣主动相留,必然是全程相陪,不便他行事,但若贸然拒绝,则又显突兀且不再有理由留在延国,看来慕容宣也是料到他们有所行动才会相邀。
如此一来也只能兵分两路了,他跟着慕容宣,一来可以去见见其他几位皇子,探探虚实,二来也可以拖住慕容宣,让影煞卫暗中行动,去探探其他的情报和昭国的暗桩。不过入延国国境之后,影煞卫就全部潜伏起来,与护送队伍相隔甚远,联络都是靠乔装跟在护送队伍的一名影煞卫传话,既然延国已经起疑,那么此后的联络就更要小心了。
派人将那名乔装的影煞卫传来,穆祈有些疲惫地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脑海里突然冒出步怀远坐在书案前的身影,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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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步怀远正站在穆祈平日处理事务的书房里,这书房虽然是步怀远准备的,但除了桌椅书架,后来都是穆祈自行布置的。之前穆祈在侯府时,步怀远是从来没有进过这个房间,即使两人商量事情也都是穆祈到他的书房去找他,如今穆祈才离开几日,他竟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个书房。
摸着书案上放着的穆祈平日常看的书籍,步怀远轻轻笑了两声,环视了一下这间书房,除了满屋的书籍卷宗几乎没有什么其他多余的装饰,桌椅家具也都是他初时准备的那些,也就只添了一张躺椅被放在一边。步怀远走近看了看,那张躺椅倒是和他书房里那张一模一样,想来是穆祈为他准备的,只是还未有使用的机会。
抬头看了看四周墙面,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书画,唯一一面正对着书案的墙上挂着的也是一柄长剑,步怀远摇摇头轻笑。
走近几步却觉得那柄长剑颇为眼熟,一段被深埋脑中的记忆蓦然跳出,步怀远脸色一肃,上前几步猛地夺下墙上挂着的长剑,右手一拉长剑出鞘,果然是当年他一直用来练武的那柄长剑,熟悉的银光和触感,让步怀远思绪不禁有些飘远。他记得十年前他就将这柄长剑扔进了侯府后院的河里……原来被穆祈又捡了回来吗。
一瞬间的怔愣很快恢复,步怀远又摸了摸手中长剑,剑鞘纹理简单装饰朴素,甚至连一颗宝石点缀都没有,拉出的剑刃非常干净也非常快,步怀远手轻轻摸了一下就被划出一道小口子,看来是主人平时非常注重收拾打理它的。还记得这柄剑是他初学武时娘亲送他的,因为只是用来学习,想着以后学成必然要换更好的宝剑,因此只选了这么一柄很普通的长剑,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这柄剑已经成为了他人生用的最后一柄剑。
步怀远叹了一口气,又动作轻柔地将长剑挂了回去,穆祈虽然也是跟着他娘亲学武,但学的却不是剑术,平时也很少用剑,因此将这柄没有长处的剑捡回来,用意到底为何,他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到头来也不过是徒劳奢望而已。
“侯爷,有新消息传来。”门外突然传来影煞卫的声音,步怀远回过神,又看了一眼书房后便转身离开。
☆、归程
穆祈跟着前来迎接的队伍,很快就到了临烨,在慕容宣的接待下,这几日也见过了延帝,二皇子慕容锦,四皇子慕容清以及国师叶天成和二皇子的外公景炀。这几人都是延国现今最为关键的几人,因此穆祈也暗中仔细打量了一番。
比起从容大度的慕容宣,慕容锦则更为气势强硬,为人行事总是透露着身为皇子的高傲,虽然也有一番真学识,但难免让人觉得气度不够难成大器,难怪延帝不甚喜欢这个儿子;而另一位曾经传言为延帝属意继承人的四皇子慕容清,为人温和有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慕容宣和他倒是颇为相似,不过比起慕容宣面对他的时候面不改色侃侃而谈,慕容清则要不善言辞许多;如此来看穆祈倒是更加确信步怀远之前的推断,延帝或许是想要慕容宣继位。
不过这毕竟是推测,延帝虽然老了,但处事手段仍是非常圆滑的,即使是派慕容尧和那些卧底来昭国这么些年,也没有落下一丝可以让昭国抓到的把柄,出了事责任全部推得干干净净。而现在面对几位皇子,延帝也是一视同仁,即使有一些偏颇,也让人明显感觉是偏向四皇子慕容清而不是七皇子慕容宣。
至于几位皇子之间的关系,虽然观察时间不长,但穆祈还是明显感觉,慕容锦对慕容清颇为在意,对慕容宣倒是少有提防;慕容清则是对慕容锦的咄咄逼人处处退让,似乎的确是不愿相争;而慕容宣却是厉害得很,看上去和两人关系都处理的很好。
穆祈眯了眯眼睛,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看来几个皇子中最该在意的果然是这个七皇子慕容宣。而且这个慕容宣似乎是国师叶天成的徒弟,想到步怀远曾说过叶天成可能就是支持慕容宣的势力,穆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步怀远让他特别注意的三个人,除了明显是帮慕容锦的景炀以外,另外两个人穆祈都捉摸不透,叶天成他只匆匆见了一面,只觉此人冷漠高深,难以看透;凌战则完全是没有见到,听说退隐之后凌战就很少见外人了。
虽然情报不多,但这趟还是有些收获也不枉此行,穆祈想了想,这一趟已经出来多日,也该回去了。走到书案前坐下,穆祈支着头按了按额角,或许是因为在延国一言一语都需要极为注意,这些日子他也总是会感到有些疲累,而且远离盛京,他心里越来越想念步怀远,很想下一刻就看到那人平安地站在自己眼前。
穆祈自嘲地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么依赖对方,不禁想到那年刚出事的时候,即使那么痛那么难受还只顾着保护他安慰他的步怀远,和只会哭完全不知道怎么办的自己……即使这些年他拼命地努力,想要拥有保护步怀远的能力,但靠着对方才能支撑的却一直都是他。
一阵脚步声从屋外传来,穆祈敛起笑容,不一会敲门声就响起,轻而短促,穆祈微微坐正,轻声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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