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安打断他,自言自语:“我不管那个,谁生谁死谁是凶手,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吧,不关我的事,我只要找回望昭,带他一起回平沙。我找不到他们,集江湖之力,总该找得到吧。”
叶青蟾一把揪住他前襟,将他提起来摇晃着质问:“可你这样,是在助纣为虐,杀人的不是容颂辞呀。”
谢长安面无表情的看过来,声音轻的跟飘在空中似的,他说:“别说了,我不想听。”
叶青蟾一扭头,后头黑压压一片人头,全是听墙根看热闹的,他本就烦躁,也就没心思管那些虚礼,直接让人全散了。
自那日谢长安和叶青蟾在别院门口大吵一架后,碧墓山接连不断的惨案突然静止下来,这几日都风平浪静,无人再遭惨死。唐施不肯多待,好像张秋水身上有粪水似的,凑近了将她熏得慌,第二日就亟不可待的驾马离开了。
容颂辞和秦望昭的踪迹一直渺无音讯,谢长安索性将自己当作盛酒的坛,天天闷在屋里头一罐接一罐的喝,整个院子成了存酒的酒窖一般,院落门口就能闻到一股子浓烈的酒味儿。他有时候喝得三迷五道,尿急了还知道要去茅厕,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就歪七扭八走一步歪两步的到处晃,有次竟然窜到碧墓山的禁地门口,差点一个大头扎进去。幸好那里有个小厮,三更半夜的也不知道在这荒山野地的干什么,这才将他扶住了送回来,谢长安迷迷糊糊的,隐约觉得这小厮此时出现在这里不太寻常,没来得及深想,一个酒劲上头昏了过去,将胳膊底下那瘦小的仆人压了个大马趴。
没有人注意,碧墓山山脚的百丈巨木上,横着伸出去女子腰肢粗细的枝桠上,坐了两个人。一个靠着主干,怀里搂了另外一个,被搂的那个,一腿屈着一腿落下来,在空中晃来晃去,一张脸庞眉目如画,他喃喃低语道:“韩舸,你说,我是不是出了个馊主意。我这心里,总是觉得有事要发生,慌得很。”
韩舸箍在他腹部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宽慰的笑道:“安逸,我倒是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至少暂时没有,不会有事……”
他耳朵猛然动了一下,耳边响起鸟类扇动翅膀的声响,他搂住谢安逸,说了句:“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小小的黑影从树下穿过,韩舸搂住谢安逸往下一滑,直直的从高空坠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木有狗血,就木有幸福。。握拳!!!姑凉们看文愉快~~~~
☆、第 89 章
邻近的穆约城内某种满槐树的大院内,有黑衣人跪伏于地,毕恭毕敬的举着手里的信条呈上,禀报道:“主上,碧墓山有消息传来。”
对窗站着的绛袍衣衫男子回过身,满头白发被风吹起,一半缠在身前,一半吹入窗后的夜色里飞扬,正是面容和容颂辞一模一样的容颂语。他悠闲的接过来打开,垂下扫了一眼,脸上表情顿时一变,狠厉而凶残,眼底泛起嗜血的光,他掀起嘴角,笑道:“真是好得很…陆易沉,他死了快一百年了,你还惦记着。啧,我倒要看看那秦望昭,长得是有多像他……蛊养的如何了?”
“禀主上,不出三日,就能练成。”
容颂语笑笑,说了句甚好,随即他将信纸捏成一团,指尖松开,簌簌的粉尘便散了去。
容颂辞的踪迹不知被谁泄露出来,沸沸扬扬就传遍了江湖。流言纷纷说,五天前在越中见过他和一个黑衣男子并驾齐驱,三日前看见他和一黑衣男子在朝南的官道上策马飞奔,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路线,是通往陆家庄的愁眉山。碧墓山的张秋水一众自然不会放过,领着大批人马匆匆往愁眉山赶去,右手极近残废的谢长安也在其中。
谢长安骑在高头大马上,少见的穿着洁净的白衣,那是他素来不爱穿的夜色,不耐脏,一身造型极其怪异,右边的胳膊用木板夹住,然后用纱布系着挂在颈子上,大概这就是他不得不穿着白衣的原因,试图掩盖同色的纱布。一张脸皮生人勿进数九寒天,极不友善。
他昨日喝醉了,不知道干了什么,今早头痛欲裂的醒过来,肘子处锥心的疼,冷汗直冒,正巧叶青蟾推门进来,一见他那样子大惊失色,奔过来就给他上了夹板,一脸怒容的说手骨断了。谢长安倒是一脸的无谓,一边任叶青蟾胡乱忙活,一边闲闲的说,合着也废了,断不断,也没什么妨碍,气的叶青蟾摔门而去。
愁眉山顶的陆家庄,地势高而陡峭,自从八十年前容颂辞和陆易沉坠崖后,登顶的木质天梯不知是人为还是天意,从中断裂。刚出事那几年,江湖里还有许多爱剑的高手跃跃欲试,容颂辞的惊鹤剑,那是难得一见的宝剑,可没一个能成功攀上去的,过了几年,也就无人再去问津了。近百年后再次来到山脚,茂密的粗壮藤蔓在山壁的缝隙里伸出落下,蓑衣似的包裹了半片山壁,依仗这些天然的藤蔓,轻功高强的,想要上去,倒也不是不可能。功夫差的自觉留在山脚,对自己有自信的纷纷掠上去,抓着藤条借力往上。
愁眉山顶的陆家庄,百年无人修缮。往昔鲜艳的雕梁画柱色泽被岁月的风雨洗尽了铅华,成了暗淡无光的迷蒙灰色,木质的屋梁腐朽干枯,不知哪一年吱呀一声断裂,连同屋顶的青砖瓦片一同坠地,破的破碎的碎,成了废墟残渣一片,只有少数几间屋子依旧□站立,在苍茫寂寥的愁眉山无声的守望,为逝去的孤魂野鬼,撑起一片无法遮风避雨的屋檐。
此时,有两人在废墟里缓步慢行,一人白衣一人黑衣,白衣的那个带着寂寥的笑意抬手指点,给黑衣那个解说,两人正是失踪已久的容颂辞和秦望昭。
容颂辞停在偌大的陆家庄残垣的正中间,他指着地上片片爬满青苔的碎瓦,笑道:“这里,就是当日我站的地方,喜堂正中央,而陆易沉,就拥着沈佳期,站在那里。”
高处多风且大,猛烈的山风吹得衣角翻飞作响,未束的长发在风里舞出缠绵多变的弧线。容颂辞白衣黑发,如同即将羽化飞升的仙人,他一路前行,将当日发生的一切循着脚步说给秦望昭听。秦望昭是个闷罐子,不善言辞,憋了好几次想说些安慰,一想都是些无用的虚话,便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只在心里念叨,谢长安在这里就好,他会天南地北的胡扯,立刻就能将这些悲凉的往事全部推走。
秦望昭握了握手中的刀,想到,许是形影不离惯了,离别半月,自己实在有些想他,他不在耳边上嘀嘀咕咕的碎碎念,初始几天,还真是不太习惯。有时夜里睡着睡着,幻听似的好像听见他在说话,一睁眼,却又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他肩上的伤,如今可好透了,有没有留下遗症,过不了几天,他就该到了罢,安逸和韩舸,大概也快到了。
秦望昭跟着容颂辞走到一处陡立的巨石边,两丈高处有道半个拳头大小的洞口,被雨水浸润生长的青苔和苔藓堵住,那就是惊鹤剑所在之处。容颂辞说了句借刀一用,秦望昭将刀递给他,容颂辞拔开那把叫长安的刀,乌金的刀身触光不反,高山透亮的日光下依旧黑沉沉一道。容颂辞挑起嘴角赞了声好刀,拿剑的手法握住,挽了道剑花,随即灌注内力,发足朝着巨石奔上两边,大开大阖的自头顶凌厉劈下,禀烈的刀气将横着吹过的山风都切为两半似的,摩擦出呜呜的尖鸣风声,刀光没入巨石,容颂辞收刀站立。
哗啦一声巨响,巨石从中裂为两半,一道银光自其中闪开,石块各自朝左右雷霆之势的砸了下去,容颂辞身形一闪,疾掠到那处再折回,手里就多了把莹润生辉的剑,石头里封了数百年,光泽依旧不减,木质的剑鞘都无丝毫损坏,就是绝世宝剑,惊鹤。
容颂辞将到递还给秦望昭,手指自剑身一寸寸拂过,细细感知这把剑的冰凉脉络,嘴里怀念的喃喃自语:“老伙计,对不住你,我,回来了。”
秦望昭正细细打量那把绝世好剑,耳朵一动突然戒备的转过身,就见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红袍男人,一头青丝,却纯白似雪,是策划一切的背后黑手,十二楼是,容颂语。
他面容和容颂辞,生的一模一样,表情也不差,都是长带浅笑的温和模样,可不知道是那头扎眼的白发,还是那人眼底层层叠叠的幽暗目光,秦望昭打起精神戒意浓厚,直觉这人,很危险。
容颂语像没看到他这么大一个活人似的,目光直接越过他,粘到背对的容颂辞身上,他目光里有痴迷和思念,竟然撒娇似的说道:“颂辞呀,终于见面了……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么…幸好,你没死,我就又活回来了,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容颂辞转过身,心里本来对他有些抵触,目光触及他满头的白发,不由一怔,脱口就是:“颂语,你的头发……”
容颂语死死的盯着他,没了魂似的喃喃:“颂辞,你和以前一样好看,一点都没变。吴歌那女人,还是干了件好事…嗯?头发……”
他抓起一把眼前翻飞的白发,脸上浮起厌恶,手指一碾,下半截发丝就断落在风里,吹远了,他极其不悦的说:“我听说你死了,很伤心,来这里找你,也找不到,第二日起来,就成了这副鬼样子。是不是很难看?我也觉得丑陋不堪,我试过所有的法子,就是变不回和你一样的黑色,颂辞,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要是觉得不顺眼,要不,我剃个光头吧?”
秦望昭看得出来,他真的是很认真的在打算,而不是像谢长安一样开玩笑,这人,实在太疯了些。
容颂辞向前走了两步,沉了脸问道:“容颂语,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著闲、宋家…还有沈佳期。”
容颂语悠闲的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他别有深意的笑道:“我不想干什么,是沈佳期自己要和我做交易,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她,陆易沉他不信你,我就帮你杀了他;宋良征要害你,我就让他断子绝孙,至于著闲嘛,我不是答应过吴歌,要替容子瞻报仇的么……”
容颂辞面容染上怒意,道:“前程往事姑且不论,浮云城之事,又是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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