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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泥人,尚且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这武林里,脾气暴的一抓一大把。容颂语实在是狂妄至极,偌大的中原武林,他完全不放在眼里,他那语气,好像这武林,是他家院落里的一盘棋子,任他搓扁捏圆毫无怨言。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他刚说完,就有几人飞奔而上,刀剑棍棒齐齐亮出,嘴里异口同声的喝到:“大言不惭。”

刹那间,崖顶一片飞沙走石,刀光剑影翻飞不止。容颂辞出手狠辣,手下不留活口,他没亮出武器,赤手空拳广袖飞舞,不断有人自他周身的圆圈飞出跌倒在地,狂吐鲜血翻眼就晕厥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睁开眼看到明天的太阳。

☆、第 91 章

从四面八方扑过去的高手,数来有□个。容颂语就算功夫再高,他也没有三头六臂,就算暂时能以一敌百,终究撑不长久。可他孤身一人,却仍旧从容不迫,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早有计策笃定自己能全身而退。

不到一个时辰,容颂语方圆几丈之内,就堆积了尸体晕厥者层层叠叠,残暴的厮杀彻底激起了众人的愤怒,更多的人,远远的围着他,等待合适的时机进攻。容颂语脸上有血迹数滴,被他不知什么时候随手一擦,拖出一条尾巴似的痕迹,满头的白发,半数成了艳丽的血红,一身绛袍浴了血,色泽被染得色泽更深,看起来像是被水打湿的黑衣,可衣角滴落的液体,确是粘稠扑鼻的红黑色,随着他慢慢走动,在地上淌出一条断断续续的印迹。

围着众人随着他的走动慢慢后退。少林的了愿方丈,钟家的钟振天,以及桃源居的裴钦等一流高手再度合身扑上,一个禅杖取他肩头水突穴,一人挥剑攻他下盘,一人出掌一人出腿,十八般武艺尽数使出。容颂语眯了眼,红色的身形突然一闪,朝着挥剑的钟振天疾掠而去,左手扣做爪状,歹毒闪电般探向钟振天的双眼,那一招,竟然是想生生抠出他双目。

容颂语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钟振天想后撤,可凌厉的指风已经袭眼前,强烈的劲道刺得他双目生疼,他暗道一声不好,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就在钟振天以为一双老招子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出爪的容颂语却突然急速扭身挥手一捏,一枚暗器被他捏在手里,他听得容颂语哼了一声,随即将暗器脱手,朝着原来的方向掷出去,也不再对他穷追不舍,飞身而起,循着暗器的踪迹扑了过去。

钟振天定睛一看,连忙大叫:“谢公子,快逃。”

他就是不说,谢长安也准备这么干,因为容颂语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突然就盯上他了。他腿一发力,就要朝容颂辞那边掠去,那是这里,最为安全的地方。秦望昭素来冷静的神色也沾上着急,飞身而出朝着谢长安那边跃去。谢长安的轻功已算翘楚,可容颂语比他更高强,速度快的晃花人眼,他一动,容颂辞也闪电般掠出,预备截住容颂语。

几乎是电光火石,几人的距离瞬间就拉近。眼见着谢长安离容颂辞不到一丈的时候,疾掠中的容颂语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下,可速度太快,人都几乎是一道虚影,那道阴险的笑容,便没人看见。几人越来越近,容颂辞先挡住谢长安,将他提着领子甩到身后,手里的惊鹤剑挽出一道圆形的剑光,将容颂语挡在外面。

谢安逸虽然没有内力,可他目力不算差,他一直站在崖边一眨不眨的看着,看不清人脸,踪迹还是看得到的。从容颂语朝谢长安扑去的瞬间,他就一直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般这个时候,就是他看出问题的时候,韩舸护在他身边,并不打扰他思路。就在容颂语撞上容颂辞那一抹剑光的时候,谢安逸突然大叫一声:“望昭,后退!!!”

容颂语明着是掠向谢长安,可他的轨迹,却和斜掠过来的秦望昭,靠的比较近。

秦望昭闻言,心头警铃大作,他离容颂语,总共也不到两丈,他脚步在地上一刹,使劲踩了下地面,借力飞速的往后滑去,身躯犹如展翅的大鹏贴着地面疾行。

出乎所有人预料,容颂语掠到容颂辞的剑光前,不再向前,却是斜着掠出去,朝着秦望昭扑过去。秦望昭再快,终究快不过容颂语,容颂语欺到身前的时候,他只能提起刀挥出一片刀光挡在身前。

容颂语一把捏住刀脊,手法极快的在他胸前的云门穴出指一点,然后一手提起他,哈哈一笑说了句颂辞,后会有期,便一个箭步跃下了不远处的山崖。谢长安目眦欲裂是叫了声望昭,飞扑到崖壁跟着跳了下去,容颂辞惊愕过后,一个点地也跳了去,不见了。谢安逸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就往地上栽去,被韩舸眼明手快的捞进怀里。

自那之后整整两个月,秦望昭就人间蒸发了,不知道被容颂语藏到了什么地方,踪迹全无。谢长安势单力薄,江湖里的关系脉络又几乎没有,除了青竹派,勉强加上一个桃源居,没人会愿意淌这趟浑水。说的难听点,用区区一个秦望昭,换得江湖太平安稳,简直是求之不得,肯雪中送炭的,寥寥无几。无奈之下,他只能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的赶回平沙,马都没下,直直的冲进了朱红色的宫门高墙。韩舸带着谢安逸,也跟着回来了,不过顾忌着谢安逸的身体吃不消长途跋涉,两人落在后面,谢长安先行回都城。

谢长安冲进御书房的时候,赵频正在提着毛笔蘸着朱红色的砂泥批阅奏折,他这几日偶感风寒,咳嗽的厉害,正要端起手边的雪梨汤润润不停发痒的嗓子,门口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哐当一声被人踢开,这下可好,他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谢长安那混小子回来了。他抬起头,正要戏谑一句你小子怎么舍得死回来,目光扫到谢长安那一脸天都塌陷的沉痛表情和消瘦许多的憔悴面庞,就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便收了玩笑,和蔼的笑着正色道:“长安,回来啦。”

赵频真的变了许多,他以前张狂不羁唯我独尊,自从一统天下后,却平和内敛起来,越发深不可测,那个将他改变的温润男子,没有留在他身边坐拥天下,天大地大不知去了何方,或许隐在哪条不为人知的深深巷子,做了一名平凡的教书的先生。赵频也不刻意去找,年复一年的等,等那人放下心结,等那人忘记恩怨,算来如今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

韩舸离开后,引导他学武读书为人处事的,除了怀叔,就是赵频。赵频是个实在皇帝,不爱整虚礼数,时常打破常规,视各条律例为狗屁,太师年纪大了,他在朝堂给他安置了把椅子坐着上朝,谁来上书不妥不妥,他一概不听,后来就这么办了,眼见着元老越老越多,金銮殿的梨花木椅,也是一把接着一把;再就是年少的谢长安经常大呼小叫,赵频赵频的喊,他也不介意,笑哈哈的追着这臭小子一通狂揍,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敢这么干的皇上,至今为止他是第一个,李蕴说的没错,他会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王,而对于谢长安来说,他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间帝王,而是半个父亲,谢长安对他很依赖。

他一见着赵频长辈似笑着说了句回来了,心里头翻江倒海的担忧,尽数都化成了委屈,他眼眶一热,不能自己的脱口而出:“皇上,望昭他不见了。”

赵频放下茶盏,朝他招了招手,等谢长安走过去站住了,才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将他拍了个东倒西歪,嗤笑道:“长安哪,你至于吗,这点小事就要流马尿,秦望昭又不是瓷娃娃,一碰就碎,相信他,他比你想的,还要厉害。诺,自己去搬个椅子过来,然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赵频是天生的帝王,身上有种森然的沉着气势,天塌下来,有他顶着,呆在他旁边,好像那股惊忧,都被奇异的压制下去似的。谢长安嗯了一声,搬了个椅子坐到他旁边,将自己入江湖之后的见闻和经历,全部都说给赵频听。一说就是半宿,赵频让他放宽心,他明日就下诏全国搜捕,谢长安一路奔波困得紧,现在倾诉了一番放松下来,直接在御书房的休塌上倒头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回西平王府,怀叔没接到消息说他要回来,在院子口碰见他,跟见了鬼似的惊讶,笑吟吟的迎上来,却发现谢长安低落的厉害,什么都没问,只是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去歇息。小王爷回来了,婢女们都很高兴,可最高兴的,还是王妃贺冉冉,只不过谢长安心事重重,少见的沉默寡言,应答她都是敷衍了事,还整日往宫里头跑,贺冉冉心里有些不悦,倒是没彪悍的发出火来。

又过两日韩舸和谢安逸到了都城,也是直接进了宫。赵频和韩舸足有五年没见,两人是多年的生死兄弟,是韩舸甚至可以在金銮殿将赵频破口大骂的过命硬交情,一碰面都有些情不自己,张开双臂将对方抱住,互相问了一句这些年可好,轻飘飘的一句话,只有两人知道其中的艰辛血泪。

见到谢安逸,赵频张了张嘴,最后却笑着骂祸害遗千年你小子回来了,谢安逸知道他是想问李蕴的消息,可遗憾的是,他也不知道。天大地大,表哥带着谢敏之,如今,在哪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快结文了嘤嘤嘤~~~

☆、第 92 章

打着天牢里的重犯逃脱的幌子,举国的搜捕毫无进展,容颂语就像世间一抹微风,拂过即不见。

谢长安最开始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颗心肝热油里炸过似的坐立不安,整日整夜不睡觉,一双招子熬得红通通,哪里有风吹草动,他立刻受惊的兔子一样,满心期待的奔过去,再死气沉沉的溜回来,消瘦的厉害。到了后来,就真的变成了他在碧墓山装出的冷淡模样,一天到晚也说不出几个字来。他知道秦望昭厉害是一回事,可担不担心却由不了他,特别是捉走他的人容颂语,他心里就更没底,生怕他一个发疯给秦望昭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蛊虫毒药,就像曾经的谢安逸,他不是韩舸,他等不了五年。

谢安逸虽然也担忧,却不像谢长安那般明显的瞎子都能看见,一来他相信秦望昭,有能力化险为夷;二来,作为老子,总要比儿子多些高深沉稳,才震得过去场面。形势陷入了死循环,虽说普天之大莫非王土,可王土之上,更多的却是人迹罕至的穷山恶水,藏几个人,还是江湖高手,简直是轻而易举,要上哪里去找。

江湖也再度陷入沉寂,可人心却惶惶,没有领头羊,将武林上下拧成绳一条,十二楼一旦大举发难,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能折腾的江湖武林,不知在哪个人才的带领下,整出一桩大事,说是要召开武林大会,然后群雄奋起响应,当下敲定要选个德高望重的武林盟主,率领大伙一致抗击十二楼,便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

谢安逸得了消息,怒极了摔了手上的茶盏,然后被这群愚不可及的江湖人气笑了,对着韩舸皮笑肉不笑,直说这些人简直是在求速死,容颂语没动静,那是求之不得的局面,他们却自作聪明的非要刺激他,呵,指不定会出现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只盼望昭能顺利脱身,其他的,他也不想管。

谢长安不想守株待兔,他想着这么大的盛事,十二楼应该会闹出点什么,韩舸和谢安逸还有些琐事要处理,说是稍后过去,谢长安便收拾了包袱,连夜策马走了。他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回来之后又火急火燎的记挂着人,急的嘴角都是燎泡,便将之前和秦望昭商量过的要贺冉冉休了他的话头忘在了身后,一直拖到后来,险些让他和秦望昭的重逢,多出好多年。

他走的时候是傍晚,贺冉冉凉了心,没有出门送他,只是默默的开了对门的窗子,目光一路远送,直到那人背影再不可见,眼角泪如雨下,糊花了脸颊上动人的胭脂。她从清晨一直站到了傍晚,看着谢长安翻身上马,然后在马蹄的颠簸里越行越远,捂脸痛哭失声,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本来就不属于她的男人,连之前施舍的一席之地,也要收回去了。她是个好女子,言行举止也从无过错,只是所爱非良人,强求不来,最后就只能自食苦果,亲近之人如他大哥,也只能长叹气一口,道声早知如此何,又必当初。

秦望昭的前半生,阅历算得丰富,住过深宫,踏过疆场,穷山恶水他也走过,留下的满身伤,将他曾经的绝境逢生一一刻下。他享过人间荣华富贵,也熬过世间极致痛楚,却从来没有想过生不如死。可如今,他脑海里瞬间掠过这个词,随即将牙板咬的更死,堵住一声涌上喉咙的□,只发出一阵低沉破碎的闷哼,一股血渍沿着紧闭的嘴角淌下,沿着下巴滴到冰凉的石板上,在这死寂的牢房里回荡起微弱的回音,滴滴答答。

秦望昭觉得自己全身每一处筋骨,都在剧烈的散发着揪心的痛意,被撕碎血肉打散筋骨似的,疼的他眼前一阵一阵的泛黑,他身上明明没有外伤,骨头里却翻江倒海,有毒物,在他体内作祟。身体上的痛苦消磨着精气,疼的他晕厥无数次,咬烂了嘴唇憋哑了嗓子,他素来性情坚韧,这些并不足以叫他生出绝望,真正叫他心寒的,却是越来越模糊的神智,这几日,他清醒的知道自己还是秦望昭的时辰,越来越短了,这具躯体的支配权,就快要不属于他了。到时,他会成为别人手里一个迷失自我的工具,而容颂语,要用他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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