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洗手间,镜面明晃晃的,里头的影像模糊不清,疑似背面水银脱落过多。
连刷牙洗脸都不让人省心!
圭珲怀着满腔怒火打了家具公司电话,机械的女声提示繁忙,他才想起来这会别人都下班了。
拿着电话呆了许久,望向窗外的槐树,那树平静雍容,岿然不动,沐浴在万丈余晖里,虚无缥缈得不真实。
除了上班,他有多久没有出去过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眼望去黑漆漆的,圭珲闷头快速走过,刚下了大门口台阶,脚下一个踉跄。
转头一看,满目的暗红里,缺了脑袋的黑色人影摊开四肢躺着,一动不动。
他禁不住吓,惨叫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才看清那是他扔的大红床单,脏兮兮和着泥和灰,人影是那套西装,被摆成人的样子,红与黑交织着,刺痛了眼。
太诡异了……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举目看了看,天还没全黑,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圭珲勉强镇定心神,东倒西歪地向着附近的游乐场方向而去。
他不想追究门口的那一幕是有人恶作剧或者只是巧合,他只想离开这里,到有人的地方去,越多人越好。
夜色下,灯红酒绿,巨大的摩天轮慢慢地转动着,沸腾的人声冲击着耳膜。
圭珲惶惶然回神,挪动脚步穿梭在人群里,渐渐地,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活在人间的滋味。
也许是远离太久,这滋味冲得他并不好受,他捡了个小屋钻进去,那闷胸的窒息感果然缓解不少。
突然感觉周遭处处是人影,一抬头,屋内伫立了一溜的镜子,照得影像高矮胖瘦各不一,分明是哈哈镜。
玩心大起,他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接近时不由一愣,登登登地转了个圈,等到镜子挨个都晃荡完毕,他彻底愣住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镜子都坏了吗?他为什么看不清自己呢?
脑子里的神经元打了无数的结,缠成一团乱麻,他浑浑噩噩从哈哈镜小屋走出来,只觉膝盖被撞了一下,软软的童声天真烂漫。
“叔叔,你是鬼屋里扮鬼的那个叔叔吗?”
圭珲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他瞳孔放大,大团大团的血色纷飞,晕染开来,绚丽的色彩和j□j惨叫声搅和在一起,混乱着他的五官。
“叔叔?”
痛,每个细胞都在嘶吼叫嚣着痛,千万道尖锐的鬼啸扎进脑海,撕扯着他脆弱的神经,撕咬他的血肉……他捧着脑袋,凄厉地惨叫着。
“哇——妈妈,妈妈……”
混乱中他感觉到有好多只手伸了过来,不冷不热,体温……是冷还是热呢?
白茫茫的天地里,他不知疲倦地走着,怎么也走不出这锁住他的一片白雾。
也不知走了多远的路程,他终于看见了一个疑似公交车站牌的东西,一些人影倏忽出现,倏忽又消失,隐隐绰绰的,在身周晃悠。
他站在路边,一辆奔驰呼啸而来,与他擦肩而过,浓雾遮住了视线,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猛烈的撞击声,金属刮擦声,惨叫声,j□j声,轰然爆炸开,灌进耳朵里,无孔不入。
很快,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疯了一样地喊叫,由远及近,浓浓的血腥味散发在空气中。
雾渐渐稀薄了,他看见有的人鼻子嘴巴挤在一块,有的人上下半身分了家,有的人没了脑袋……不远处落了半截血肉模糊的腿。
他走了过去,低头看着脚边那半截腿,黑色的西装布料很眼熟,那么,这是谁的腿呢?他想。
没等他想明白,一股大力拽了他一下。
一抬头,入目即是白色的天花板,鼻间萦绕着消毒水味……他醒了,人在医院。
整间病房只有他一个人,白惨惨的灯光散在头顶,圭珲翻坐起来,眼神呆滞。
桌上的手表显示凌晨三点,护士走了进来,给他换点滴瓶,临走时他恍然地抓住了人家的手腕。
“……等等。”
护士尖叫一声甩脱了他,对上他僵硬的视线有些尴尬,结巴地解释,“抱歉,先……先生,你的手太冷了,冻着我了……”
他的手……冷么?明明不冷不热,跟她一样,他心里百思不解,耳边却听见自己在问, “这是哪家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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