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凝见到无欢相貌如旧只是略显憔悴,心酸不已,但是想到这里不必府上,忍住眼泪,先按照礼制给无欢接风,让太监宣布皇帝的圣旨等等。无欢按理跪在地上,却一直仰望着子凝。两人不可交流,眼波流动间,好歹一解相思。子凝反复打量着无欢,是不是瘦了,伤在哪儿,脸色看来好不好,怜惜的神色爬上眉头。无欢轻易看出子凝心事,微笑着把温暖的目光递回去,我好多了,别担心,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了吗,别担心了。
繁文缛节终于结束,子凝摇摇手,让流朱回到自己一路过来的马车上,自己却和无欢十指相扣,走上无欢的华丽马车,缓缓向自己府上行去。不等马车移动起来,子凝就紧紧抱住无欢,眼泪终于落下来。“欢。。。对不起。”无欢抱着她,贪恋的嗅着子凝发间的香气,“别说抱歉。就是再发生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的。我宁愿我死去,也不愿意你受一丁点伤害。别哭了。”无欢把子凝的脸转过来,看着梨花带雨的哭成个这样,心里骤然收紧的疼。轻轻替她拭去眼泪,任由她抽噎着窝在自己颈窝,浅吻她的脸颊。
是这样吧,紧紧相拥仿佛劫后余生的情侣们,永远不会知道明天会有什么发生;也永远不会有准备去面对天崩地裂的变迁。
七十九
无欢回京受到嘉奖自不必提,子静还破格给加封。无欢直接在朝堂上连番回绝了皇帝的,乍看起来也许是好意的东西。无欢觉得子静的加封肯定是别有用心,自打剿灭了流沙门手刃朱元杰之后,每每想到子静的脸她就觉得恶心。你再是忠君,再是一门忠烈,也无法避免帝王的怀疑。毋宁说帝王之术就是一个相信和怀疑的博弈。“爱卿不顾自己性命救雨蓉公主于敌手,又率众抗击西羌。连我朝新科驸马都曾是你举荐的,小小加封又何足挂齿。朕也不想留下吝啬的名声。”“陛下厚爱,臣无欢万死难报。但犯险救主是无欢为人臣子的本分,令北府官兵抗敌是无家职责所在。臣不敢以此邀功,也不敢藉此获封。臣与臣的家族获得的封赏已经是我朝第一,若有增加实在受之不起。臣斗胆请皇上加封北府右军大都督宋毅恒,臣在之前的一年中卧病在床,是宋将军带领军士们成功击退西羌军队。臣没有半分功劳。还请陛下准奏!”
说完,比之前清瘦了不少憔悴了不少的北宫爵久久跪在殿上。臣子们看了,也觉得心软。之前北府广诏天下求医的消息里,把无欢的伤情形容的非常严重,现在都已经一年半过去,看来所言非虚。子静沉默良久,“好吧,准奏。”
“今天在朝堂上,干嘛不接受封赏啊。一场大战打下来你也有很多损失,有封赏也可以补偿一些啊。”子凝和无欢在浓荫下对坐饮茶,听到早朝的消息子凝很是疑惑。“我确实也没做什么事,成天就是赖在床上听他们汇报然后点头。要封赏就封赏将士们吧。功名这种东西太多了会压死人。”子凝听得“赖在床上”四字便想起那夜回来,两人褪去衣衫时无欢那些狰狞的伤口。她没办法求欢,心里的疼痛让她不能够却又无法抑制的去想那些伤口—会有多疼,伤害多深,带来多大的折磨。一整夜她都在哭泣,无论无欢如何安慰她,她一直抱着无欢清瘦的躯体,抚摸着前胸后背的伤口,在无欢每一次因伤痛而呼吸乍然收紧的瞬间心痛寸碎。
“怎么了?”无欢眼见子凝眼眶又红了,急忙起身过去。想要弯腰给她拭去止不住的眼泪,背上弥漫开隐痛。子凝抱着她的腰,靠在无欢的腹部,“别动了,疼。。。都是我不好。。。”无欢心里虽然流转着温暖,但是子凝这怎么也收不住退不散的愧疚让她也觉得很焦虑,这样不行啊。奈何不得,便轻轻抚着子凝的青丝安抚她。“我还要谢谢你啊,这一年多来我不在,无琰和无痕变得这么乖巧听话,学了这么多东西,都是你的功劳啊。”
两人如老夫老妻一般絮叨着孩子的成长。无欢此番回来,看见无琰武艺居然精进了,很是满意。之前交给他的一点传家功夫不但学会了,而且还自己依靠留下来的典籍自学了不少,迷惘之处稍加点拨便能明白,实在是非常满意。至于无痕,已经不是是个小奶娃儿,变成粉嫩动人的小郡主,五岁多看去,长大必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一定会是像你一样清丽脱俗的美人。啊呀,那我就愁了。”
子凝好奇,此刻也哭的差不多,“你、你愁什么啊。”无欢蹲下来,仰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子凝说到,“这么美丽的侄女,我把她嫁给谁好啊。她要是觉得天下男儿都看不上眼,我哪里去给她找一个配得上她的好姑娘啊。烦人。”
子凝被她逗得破涕为笑。“不正经!痕儿才多大呢。我倒是觉得宇烈好得很,把你的侄女嫁给我的侄儿怎么样?”“哟呵,就是你的侄儿好,痕儿就不算你的侄女?我不希望她嫁入皇家,宇烈以后做了皇帝,自然不能专一的对她,我要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对她,只爱她一个人。”
子凝宠溺的刮了刮无欢的鼻头,“好啦,都听你的。男女不限,只要一个全心全意爱痕儿的人。那就这样好不好,”子凝把双手放在无欢肩膀上,“你做主痕儿的事,我给琰儿挑一个好不好?”
“这才什么时候啊,你们俩就开始着急这种事。”走进来却不要通传的是子清和云游。云游已经学得越来越乖了,啸歌对子璇估计还是会还嘴,云游已经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啸歌肯定不会服气,什么啊,子清姐姐不打人也不骂人的好吗!“二位姐姐,你们现在是雾影门的二位门主,手下弟子这么多,当然不像我们俩一样只用担心自己两个孩子而已。”子凝见是对无欢有救命之恩的姐姐来了,心里感恩异常。“姐姐,子凝之前未有言谢,实在愧疚!”说着就要跪下去,子清忙过去扶她,“你这是闹什么,论理论情,我难道还不救她不成!你别谢我,没什么好些的。你倒是得看着她点,别让她再累着,要好好养几年才行。药啊什么的,我今天就给你方子。人都回来了,我也算任务完成,胜利交给无欢的内子了啊!”
说着还给无欢使个眼色。唉唉,真是不正经了啊。
晚上四个人吃饭,无琰还端着酒杯过来给好久不见的大师傅敬酒,云游笑得合不拢嘴。“无欢啊,我这个大师傅算是当得值了,无琰我就收了做编外的徒弟,年龄才十岁实在不适合做大师兄,但是会敬你一辈子的,好不好啊无琰?”无琰如今当着别人已经毫不羞赧,毕竟是天下第一王公无欢的继承人,实在要保持尊贵仪态。但是这都是自己的长辈师傅,打心眼里的尊敬还是让无琰此刻脸红到脖子根。
于是只留下一席笑声。
在刚回来一直到当年冬天的日子里,无欢唯一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或者说是因为沉湎朝朝暮暮常相见的温柔日子里无暇去发现的一点是,身边的危机慢慢积累,貌似休战回去呆着的杜确,怎么又会放弃放长线钓大鱼的阴谋。林冲和云游各自追查的线索开始慢慢指向朝廷内部,无欢却也不怎么关注。
说不怎么关注,也有些冤枉她。年末深冬,皇帝和太后同时患病,一起严重了起来。
八十
啸歌在瀚海府上刚起来,子璇还赖在床上不想动。啸歌轻轻撩起她前额的头发,有些乱,一向大大咧咧的啸歌心里也不免有些心疼。“别动。。。”子璇不满的哼哼,懒洋洋抬着手打在啸歌身上。“起来吧。天都大亮了,一会儿嬷嬷婢女进来,”“嬷嬷婢女进来又怎么样,你现在是驸马我是公主,名正言顺的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怕看见?”子璇大清早醒来就说这么多话很是不满意,裹着被子坐起来,直愣愣的盯着坐在床沿温驯的啸歌,“倒是你,太坏了。。。累死我了。”
啸歌非常想大笑,但是为了不加重子璇的起床气只好憋着,开口调戏是免不了的,“你累了我就不累?”“你练武的,我就一介弱女子。”“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坏啊?”啸歌越发挪揄的眼神终归还是达到目的—子璇一怒就拧起她的耳朵来。于是乎在门口等着进去服侍的婢女嬷嬷们又一次听到驸马爷的大呼小叫和公主的咒骂。
两人起来用早膳的时候,而今也发展的有模有样的啸歌自己的特务队伍来人报信,说京中风传太后和皇帝皆患病,先是太后病重,皇帝夜不能寐继而也病倒,甚至还有皇帝将死的说法,京中已经乱了。啸歌听了一惊,但也只是说知道了。屏退左右,子璇道,“这个传闻倒是有意思。太后生病不是一次两次,我看老太太也活不久了。但是说皇帝哥哥病了死了,我倒是不相信。”啸歌点头,“但是说京中异动不是假的。不过无欢也在那里,谁敢作乱?我怕的是,作乱的人的目的不是想篡权,是想祸害无欢啊。”
两人就开始思考着各种可能,当日便变成一封加急送给无欢的密信。其实京中局势远没有往外说的那么严重,因为子清的医治两个病号的情况都好多了。发生的一切,无欢都不是很在意。而今她似乎觉得有些清者自清,不太想去再多做什么,安守本分由得别人去说吧,横竖皇帝都会怀疑,不要给他把柄便是。
漫长冬日来临时,无欢打府上命留守的玄芳送来了今年收获的最好的皮草,除了依往日规格进贡的部分,还有精挑细选的本来有自己用的精华,全部送进宫中给病的一丁点儿寒气沾不得的太后保暖。恨不得把整个皇宫用皮草包起来。皇帝虽然病的没有多严重,基本是在坚持着处理朝政。然而子凝虽然想去帮自己的哥哥,但是子静就是不让她插手。论理之前做的很好的公主来暂时监理没什么不好,而且很安全。
才不安全,子静想,而今无欢说什么你都会信会听,到底是我做皇帝,还是她做皇帝?
子静从来就不理解,也不愿意去相信,正如朱元清曾说,他不适合做皇帝的原因就是—善妒。朱元清是子静子凝兄妹自小的师傅,对兄妹俩非常了解,子静在无欢帮助之下登基时朱元清正好仙游到交趾去了。得知子静登基时不在乎新皇是否会不顾师徒情分杀了他的直说子静其实不适合做皇帝,他自幼惯于隐忍,惯于埋藏自己的情绪。而且他嫉妒的点完全不在别人的预料中。你根本就不会理解他到底为什么会嫉妒这件事。而如今他可以自由表达自己的情绪,自由的把他隐藏已久的妒忌仇恨不满统统发散在皇命上。他的眼睛迟早会完全被嫉妒蒙蔽。
看着谦卑的跪在殿下的子凝,子静懒懒的说,“你就去看着太子吧,你培养培养他,以后可以代你做皇帝,多好。”说着又继续看着奏折。子凝只得遵命,可子静越是这么说,她就越是没有办法,只好乖乖回去,要么去伺候太后,要么回去带着无琰无痕,完全做相夫教子的日子。而今哥哥连自己也忌惮了。这又是何苦!
无欢好像很是甘于在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冬日京城安心呆着府上和子凝过日子。也不是她能安心就能安心的,子凝好像开始喜欢翻旧账了。原因是京中发生了几起惨案,几位大员被灭了门,包括之前对无欢弹劾数次的南怀瑾。朝廷上的争论不说,自然是天天都说无欢回京就开始动手清除异己,也不管什么时机对不对局势对不对之类,子凝心里就觉得很别扭。
她不由得老是想起之前无欢亲手将文俊海一家灭门的事。杀得干干净净,一个可以回来说清要发生什么的人都没有。每个夜晚温柔的肌肤相亲,她总是在无欢的次次冲击里,那些激越的快感袭来的瞬间,脑海一片空白之前,想起这些悬案。到底在那年的一去不返中,无欢啊无欢,到底发生了什么?
“欢。。。”“嗯?”无欢把脸上潮红未退的子凝揽在自己怀里,讨厌兮兮的轻吻子凝的耳廓。“你。。。那年着急走,是为什么啊?朱元杰到底是你的什么世仇?”无欢一怔,深吸一口气。“。。。朱家。。。朱家和我哥哥的死有关,我去追查发现。。。”“发现什么?”子凝着急的转过身来,却在无欢的沉默中发现眼神的闪烁,她在躲,太想隐藏些什么。“发现,怎么说呢,他就是害死我哥哥的凶手。。。至于文俊海,他那么大的奸商,又是西羌的奸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所以。。。”无欢看着一只手撑住斜躺的着一脸认真的子凝,害怕她生气多想,这次回来以后想的还不够多吗?“子凝?你生气了?我,”
无欢想认罪,却又觉得辩白无力,子凝没说什么。“没事。你做的都是应该。不要紧。。。睡吧。”说着把手搂在无欢脖子上,乖觉的求无欢抱着她。“最近宫里什么都乱传,我也不想再搭理那些事情。不如等着年节一过,我们带着无琰无痕出去玩吧,远离这些是是非非的。”无欢点头默许。“啊,得妇如此,妇复何求啊。”
等着太后懒洋洋病兮兮的把皇家盛事捣腾完,天气却异常的冷,众人别说出去游玩,连离开房间都不愿意。天一冷,无欢身上的旧伤就开始疼。雪又下个没完,京中百姓都说这是年前死的几个大员冤枉,老天也看不下去于是降大雪以表哀伤。子凝顾不得这些,每天烦着好不容易搞定了要死的老太太的子清来给无欢看病,“唉,我说,你走之前不是让宋毅恒去找卜苍万了吗?这都大半年了怎么什么消息都没有?我们这儿没有一个知道什么大漠孤刀要怎么治的,”子清一边给无欢开方子一边唠叨,云游在外面监督无琰练武。将满十二岁的无琰长得越来越快,一日窜个两三寸的长。“我要给你开啊,也只能是一些止疼和保养的药。子凝,你得看着她点儿,不能劳累。尤其是这雪天的,湿漉漉的雪搞得寒气更重,当初的毒清不干净肯定会痛。”
无欢点头,子凝接过方子就拿到外面去递给流朱吩咐去取药。云游走进来,抖去身上的雪,示意子清也出去。“得得,你们有什么秘密就你们说吧,我去看门。”无欢抱着热茶盘腿坐着,云游慢慢走来与她对坐,“唔。。。有个坏消息。”“说吧,我没什么不可接受的。”“有消息说,你这府上有西羌的人。西羌那边对府上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嗯?!”
无欢眼睛猛地睁大,这可是在卧榻之侧养了一只随时吃人的老虎,“有查到具体的人吗?”“没。线头到了这里就断了。在西羌卧底的人直说听到杜确和一些人密议,冒死在外面多听了一点,只听到你最近的种种,什么平安无事深居简出之类。”“派去的人可靠吗?”无欢这么一说,云游自然是知道她在怀疑是杜确使离间之计,“你放心吧。”无欢点头,与云游自小相知,知道彼此的衡量标准都是一样的,她觉得没问题的人那么肯定没有问题。“我唯一知道的,只是林冲年前查出来说朝廷内部可能有内奸。至于是谁也不知道,隐藏够深。你说,我也不能说,就从最忠诚的那些开始查,也不能从最没有作为的开始查,全部盯上也没有用,而且只怕做多了反而出事。”
两人这么说着,子清在外面拦住了子凝。“唉,又在说那些事情。又不告诉我。”子凝很是不甘心,便和子清在堂上坐着,吩咐把手炉送上来。“最近朝堂上,听说也在议论你的婚事呢。”子清道,“虽然我已经不必担心了,可是你呢?朝臣们对你这么大了都不嫁很是不满意呢。我当着太后,已经替你打了好几次圆场了。”子凝叹气,“没有办法。可我看皇兄也未必找得到谁想把我嫁给他。朝臣们尽管催去吧,难道还要把我送到西羌和亲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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