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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辛眉难得听他说溜嘴，不觉好奇心起，追问道：“不是她想嫁给你？你上回说说来话长，这会儿横竖没事，不妨说来听听？”他虽不愿显出嫉妒之心，但对宁如海这桩婚事终是心里不大舒服。

宁如海自然知道，伸出手去握住他手，叹了口气道：“说来都是长辈一厢情愿。我与青云订亲时都不足十岁，后来长大，二人见面的次数亦是屈指可数，喜欢不喜欢的说不上来，但她确是个好姑娘。所以我之前并不反对这门婚事。谁知去年她来找我，我那时才知道，原来……”突然脸色一变，叫道：“小心！有蛇！”

聂辛眉往边上一让，果见一条水蛇自草丛中游出，随口道：“没事。没毒的。你吃蛇肉不？我捉了来咱们烤蛇肉吃……”话音未落，只听草丛中索索作响，一时又钻出数条蛇来，或青或花，或粗或细不一而足。随即四面都响起这种声音，片刻之间，竟有几十上百条形态各异的蛇向他俩游来。宁如海将聂辛眉往后一拉，聂辛眉却挣脱他手挺身挡在他前面。不想他吃了那大蛇的内丹与血肉，群蛇对他身上的气息竟似颇为忌惮，见他上前反倒退后，转而向宁如海那边涌去。宁如海此刻已自怀中取出一个药饼咬了几口嚼了吐在身遭，群蛇闻到药味，有些游的近的便即晕倒，剩下的纷纷后退。但后方似有什么东西驱逐着它们，群蛇虽是不敢上前，却也不肯退去，只将二人团团围住，蛇信吞吐，一时四下尽是咝咝之声。聂辛眉知道其中必有蹊跷，沉声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

只听黑暗中有人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又似叹了口气，声音若隐若现似断还续，音色亦是雌雄莫辨。聂辛眉冷笑一声，突然拾起火堆旁备用的一根枯枝随手一挑，已将一条丈余的水蛇挑起，左手两指一挟正挟在那蛇七寸上，反手一甩将那条蛇扔了出去。他手上不停，接连挑起数蛇如法炮制，群蛇顿时大乱。暗处那人见他杀蛇似是大为恼怒，尖啸一声道：“大胆！”剑随声起，却是聂辛眉听音辨位，一道剑气破空而出循声而去，那人似是没料到他出手如此之快，“咦”了一声举手化解。哪知聂辛眉一剑未毕二剑又出，第二道剑气后发先至，那人竟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被他一逼难以再隐藏身形，大袖一展，便如一只大蝙蝠般滑翔而至，手腕一翻一掌袭到！聂辛眉只觉一阵热气扑面，心中一凛，心道：“这人练的是烈焰掌一类功夫？”一念未消，身子一轻，却是已被宁如海拉开，随即宁如海左手轻挥，已将那人轻轻格开。他一掌退敌却不追击，只朗声道：“紫星，住手！”

☆、第四部9

那人身子向后轻飘飘跃出落在地上，姿态轻盈身材蔓妙，原来却是个女子。她被宁如海喝破身份也不着恼，只举袖掩口而笑，笑声柔媚，说不出的娇媚动人。聂辛眉见她面上覆了层紫纱瞧不清五官，但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光华流转荡人心魄。他阅人无数，见过许多美丽女子，但与她目光一接，竟是忍不住心中一动，心道：“这女子好生撩人。”

只听宁如海道：“适才见到群蛇出动，我便早该料到是你。”

那紫纱女子娇笑一声道：“我便知道青云那丫头什么都告诉你了。可惜她一片深情错付了人，宁三少看着老实却是个花花公子。”突然目光往聂辛眉处一扫，笑道，“那便是你的小情郎吗？我听师姐说他已快死了，怎么，竟然还活着么？还是你又另找了一个？”

宁如海眼角瞥到聂辛眉脸色不善，急忙暗中将他手一握，对那女子道：“你突然现身所为何事？该不会只是为了看我一眼吧？”

那紫纱女子笑道：“自然不是为你而来。我不过是在路上遇到你家里人，听说了一点你的传闻，一时好奇，想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人能将你迷的团团转，连婚期都抛到脑后不管不顾了。”她目光在聂辛眉脸上转了两转，半酸不酸地道，“果然生的挺俊。只怎么脸上给破了相？真真暴殄天物。宁如海，你这护花使者当的可不称职！”

聂辛眉闻言脸色微变，然而竟是隐忍不发。宁如海虽是纳罕他怎么突然转了性，却又怕他不知何时会掀桌翻脸，当下急忙对那女子道：“你看也看过了，话也说过了，没其他事该走了吧？”

那紫纱女子“哎哟”一声，娇嗔道：“怎么？这就赶我走了？宁如海，你可真是见色忘友。我是为着你好。你知道师姐是最疼青云的，如今婚期将近，你也该早日回京筹办婚事、早日将青云迎娶过门才是。这野花虽香，终究不过是玩玩，你莫忘了，你俩婚约在先，我看宁三少也不是那薄情寡义不守信诺之人。”

宁如海淡淡地道：“我与青云的婚事我自会给出一个交待。你若只是想说这些，说完了，请回吧。”

那紫纱女子似笑非笑地又看他几眼，突然手掌一翻，拿出一只半掌大小的锦盒，娇笑道：“我这人生平最看不得好东西被糟蹋。你这小情郎脸上伤口虽深，但所幸是新伤，这雪荷膏平创复肌颇有奇效，便当是我送你俩的见面礼吧。”说着手腕一抖，那只锦盒平平飞出，便如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托着一般。宁如海欲待不接，锦盒转眼已到近前，只听她扬声笑道：“宁如海，你是知道我师姐脾气的，劝你莫要打差了主意，到时候后悔莫及～”说着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突然身前升起一团浓雾，再看时已是人影渺茫。紧接着四下嗤嗤声响，群蛇或钻入草丛或游进湖中，不一时已退的干干净净。

宁如海这才吁了口气，握紧了聂辛眉的手，道：“聂兄，多谢。”

聂辛眉目光闪动，却只盯着那女子消失的方向对他说话恍若未闻，突然道：“宁如海，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是怎么来的？”

宁如海一怔，他继续又道：“我俩是从那水潭下方游过来的。但看她身上那么干净，绝不是从水下过来的。”

宁如海省悟：“你是说此间另有出路？”

聂辛眉点头，突然坐下来捡起枯枝扯过苇草开始扎火把，口中道：“我一直在观察她所站的方位，后来她施了个障眼法离开，看上去似是突然消失，但瞒不过我的眼睛。咱们去探探。”

宁如海凝目看他，道：“原来你之前一直看她是为着这个。”

聂辛眉头也不抬地道：“不然怎样？你当我看上她了吗？”说到这里突然一滞，抬起头来看向宁如海，脸上露出点坏笑来，“你刚才和我说什么？多谢？你谢我没和她一般见识和她动起手来是吗？呸！那可不是看在你面上。”他哼了一声，这才道，“对女人先动手这种事，做过一回也就够了。”

宁如海一怔，随即省起他说的是当日对那白衣女子出剑一事，不觉微微一笑，道：“白月武功虽高，但性情直率不会记仇。紫星却是心思细密，还是不要招惹她的好。”

聂辛眉不答，半晌方道：“我没理她倒不是怕她。只是……听她口气，对你那未婚妻似乎并不怎么亲厚，但偏又口口声声要你莫要悔婚早些娶她过门。虽然我从来便不懂女人的心思，但这其中定然有些古怪。”

宁如海不答。说话间两人已扎好了几支火把，估摸着怎么也该够了，这才熄灭了火堆。聂辛眉打前，往那紫纱女子消失的方向而去。二人穿过一片花树，只见尽头乃是一片巨大的山壁，壁上藤蔓垂叠，却是并无通路。聂辛眉点了火把仔细查看过去，最后在一处停下，道：“是这儿了。”

宁如海仔细看去，果然发现那处藤蔓有被动过的痕迹。聂辛眉道：“这处山壁上的藤蔓都积满了灰尘，她手脚虽轻，却也始终不能完全掩去痕迹。”说着拨开藤蔓，内中黑漆漆一片，再往里探，却是个向内延伸的洞穴。

二人只觉洞内幽幽吹出风来，一时不知有多深。宁如海抢在前头要进，聂辛眉一把拉住他道：“定州那回让你打了头阵，这回可再不让你！”说着身形一晃，当先闯了进去。

宁如海知他好胜，微微一笑不去争抢。二人持了火把踏步而入，这洞穴虽不甚宽敞却也并不十分低狭，二人只觉脚下湿软满是泥泞，再往里走便渐渐地干燥起来。这洞穴七歪八拐极是曲折，走到后头便渐有岔道。聂辛眉心知在探路上头不及宁如海，转手将火把递给他自己退到后头，如此再行的一阵，只见洞穴内渐渐潮湿起来，同时四下山壁渐窄，头顶上又不住悬下钟乳怪石好几回险些撞到，又有点点晶石闪烁生辉，莹绿色的磷光忽明忽灭，聂辛眉皱眉道：“怎么这山里头有这么深的洞穴……”宁如海正待回答，突然前方传来咕咕水声，二人精神一振快步向前，眼前一亮，出现在眼前的赫然竟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洞！

只见四面晶石闪烁，或青或绿，头顶上亦闪烁着点点莹光，将这山洞照的有如银河一般。中间一潭泉水咕咕冒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琉璜味道。聂辛眉道：“是温泉。”宁如海点点头，突然“咦”了一声，聂辛眉顺着他眼光望去，只见石洞另一头开出三条岔道，左边一条岔道上整整齐齐坐着一具骸骨。

☆、第四部10

在这种地方发现尸骨，二人都是一惊，近前看时，只见那骸骨靠壁而坐，衣裤已然腐朽，肋骨发黑。聂辛眉道：“他是中毒死的。”宁如海见那尸骨手边落着数枝小箭，捡起来拭去灰尘，金光灿灿，竟是数枝金箭，箭身上刻了一只狼头。又有一枝乌沉沉的与众不同，似是乌金打造，比其它小箭分量亦稍沉一些，箭杆上刻了两行极小的字。聂辛眉问：“写的什么？”

宁如海念道：“南山自言高，只与北山齐。嗯，这是前朝的一首民歌。说的是一名女子对情郎表述爱意，以北方比拟情郎，南山比拟自己。下面还有两句：女儿自言好，故入郎君怀。”

聂辛眉道：“这姑娘有些意思。别人都是自比芙蓉莲子，希望郎君怜爱，她却把自己比作高山，还要与她那情郎并肩比高。想来这枝箭是她与情郎的订情信物了。这几枝金箭，该是这人的兵器了吧？”

宁如海沉吟道：“江湖上用箭的并不多见。看这尸骨情状怕是已死去十余年了，十多年前武林中用箭的高手，自当首推‘天狼神箭’段西平。但他当年因犯下劫掠官银的大罪被判充军，后来听说在途中逃走，之后便再没人知道他的下落了。”

聂辛眉道：“你说这人是不是他？”

宁如海俯下身去仔细又看了看，道：“他琵琶骨曾被刺穿，这是对付重犯所用的手段。嗯，他脚骨上也有伤痕，想是受过大刑。看来这人应该便是‘天狼神箭’。只他为何中毒死在这里，这乌金箭的主人却又是谁？”

聂辛眉笑道：“这便要问你了。江湖上用箭的不多，女子想来更少，十多年前以箭闻名的女子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宁如海道：“十多年前确有一名女子以箭闻名，乃是‘泣花箭’胡四娘。但她早已与南风镖局的当家古啸天成亲退出江湖，从未听说她与段西平有什么交往，何况胡玉娘的‘泣花箭’以刁钻轻捷著称，这只乌金箭比段西平的天狼箭还要重上几分，寻常女子恐怕难以驾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