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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如海还礼说道无妨。那黄脸汉子便又道:“二位小兄弟行色匆匆,不知欲往何方?”

宁如海从容道:“我等听说崆峒乃天下名山,正欲前往游玩一番。”

那黄脸汉子“哎哟”一声一拍大腿道:“这可真是巧了!在下也也恰好是要前往崆峒看望我一位子侄!二位既然也是要去崆峒,不若大家同路结伴而行如何?”

宁如海一愕,不觉看了一眼聂辛眉,后者也正看他,都有些出乎意料。而似是看出他二人疑虑,那黄脸汉子笑道“可是我孟浪了!二位勿要多疑,在下并没什么其他念头,只是想路上有个伴说说话而已。实不相瞒,这一路上过来我身边只跟了这孩子。这孩子什么都好,就一路上不是劝我少喝酒便是劝我不要喝酒,可真真把我憋坏了。”又道,“二位莫不是怕我这病酒鬼拖累二位行程?不怕不怕。在下自有一辆大车坐着,二位若是不嫌气闷,还可与我这病酒鬼坐车内聊聊,可不比烈日下骑马舒服。”

宁如海听到“大车”二字心中一动,看了一眼聂辛眉,后者知他心意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那唤作敏敏的女童听那黄脸汉子的话大不高兴,噘起嘴道:“我知道你不过是嫌弃我长的不好看,你无非是看这位哥哥长的漂亮,想要他来陪你。哼,你也不瞧瞧你自己,邋里邋遢黄皮寡脸的还长得半边麻子,叫人哪只眼睛瞧得上!何况人家长的这么漂亮骑在马上走外头一路上定有许多的大姑娘小媳妇追着看,谁要与你这醉病鬼窝在车里发酸?你那一股子酸酒气很好闻吗?人家不过是看你可怜假意说要陪你喝酒,你还真当人家看上你了,哄你罢!”

她这一口气说下来伶伶俐俐连嘲带讽,那黄脸汉子几番要她住口都无效用,最后只得一边咳嗽一边冲聂辛眉苦笑道歉要他莫要见怪。聂辛眉似笑非笑地覤了一眼那女童,对那黄脸汉子道:“兄台一番好意,我兄弟二人若再推拖,倒显得我兄弟婆婆妈妈了。邢兄若不嫌弃,大伙一同上崆峒又有何妨。”

那黄脸汉子大喜,眉开眼笑地拉着聂辛眉硬要他喝一钟,聂辛眉大大方方地饮了一杯。宁如海不想聂辛眉竟答应得这般爽快倒有些意外,突听那黄脸汉子道:“在下姓邢,排行第四,我比二位痴长几岁,二位叫我邢四哥便好。不知二位小兄弟高姓大名?”

聂辛眉道:“在下姓梅,单名一个辛字,本是京城人士,奉家严之命前来甘州探亲,顺路游历到此。这是在下的表弟,姓海。”

那邢老四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看看他又看看聂辛眉,不觉笑道:“怎么?梅兄弟竟是哥哥?看相貌我还当海兄弟年长一些。”聂辛眉面不改色地道:“正是,我家里人也常这么说。”邢老四笑道:“所谓人不可貌相。有人二十岁时便长得像四十岁,也有人四十岁了也像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也是有的。”宁如海在旁听着只是微笑。

一时四人饭毕,各自结了帐相携下楼。那刑老四带了女童去取车,宁如海二人自去取马。趁这空档宁如海轻声道:“怎样?”聂辛眉知他意思,道:“那女孩子说话句句紧逼,绝不是普通小孩。”宁如海道:“他虽有意结纳咱们,但看上去似乎并无恶意。”聂辛眉轻哼了一声道:“恶意好意,时候到了自然知道。你之前犹豫无非是想借他的车子避开司徒汉那些人,咱们各取所需罢。”稍稍一顿,又道,“我先说好,我是为着小理的事不想多生事端,可不是怕那些人,更不是给你面子。”宁如海一笑,低声道:“是,你是表哥,自然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聂辛眉之前本是开他玩笑,不想他突然叫这么一声,竟不自觉地脸上作烧,急忙转过目光,心中暗骂近来脸皮怎么好像变薄了。

这会儿那邢老四的马车已然驰到。赶车的是个咂着旱烟满面皱纹的老苍头。四人见了面,宁如海道:“刚吃了饭有些犯困,我们坐一会儿邢兄的车吧。”那女童听他二人弃马坐车十分欢喜,跳下车来便要骑马,邢老四嘱咐了她几句要她小心,她答应着忙不迭地爬上马去。当下那老苍头赶上大车,小女童骑了一匹马牵上一匹,三个大男人坐在车上,一行人晃晃悠悠往崆峒而去。

☆、第四部17

一路无事,三人便坐在车上闲聊。期间有两拨人马自后头过来赶到前头,冷眼望去皆是习武之人,看他们所行方向应也是崆峒,便不觉说到崆峒派上。不想那邢老四亦是崆峒门下,趁着酒兴,一路将崆峒派的内情与他俩说了。果然如那钱老爷所言,崆峒源出少林,距今已有数百年历史,但崆峒又与其它门派不同,其它门派纵有分支,终有宗门一说,但崆峒却是八门并立互不相属。八门各有门主,八门中地位最尊者称为掌派,乃是精通八门各门所有武学的崆峒门中武功最高者,但崆峒武学既多且杂,几百年来并未出过几位掌派,于是更多的时候,则由八门中地位最高的玄空门主代掌崆峒门户。

“八门之中,我飞龙门位居最末,乃是专门教习初入门的弟子崆峒入门武学。之后再送至上一级的碧水门修习。若遇良材美质,再依他们各自所长送到各门深造。八门虽号称并立,但依武学造诣高低在崆峒派中仍分尊卑。所谓崆峒上三门玄空白风紫霞,其中玄空门为我派之首有许多独门武术,白风长于兵器,现任门主慕容英和的名字想必你们也曾听过,乃是武林中有名的剑客,紫霞则长于练气,是有名的玄门正宗。中三门是蓝弋花架丹宗,蓝弋门擅长暗器,花架门的轻功拳术是崆峒一绝,丹宗门以硬功著称。至于我飞龙门与碧水门,则只是八门中的下二门,向来是说不上什么话的。”

宁如海道:“其实任何事基础最为重要,往往入门根基决定一个人一生,贵派如此轻忽初级门户,似有不妥。”

邢老四笑道:“海兄弟这话放学堂上哄哄小孩子也便罢了。想这武林之中以武论尊,拳头便是道理,你这话说了只是遭人嘲笑。不过我下二门虽然不才,但经我二门出去送到其它各门的却也出了许多厉害的人才。”

那女童敏敏插口道:“至于我家先生这种烂酒鬼,也就只靠着几手入门拳脚糊弄小孩子罢了。”

邢老四哈哈大笑。

宁如海微笑道:“邢兄心胸开阔自有境界,何况习武本为修身,争强斗狠不免失了本性。”

邢老四笑道:“海兄弟说的没错。可惜但凡练武之人练到一定高度之后往往因武成痴,一心只往高处攀登,眼不见外物心不容他焉,虚妄偏执以至走火入魔,归根究底,皆因早已失了从容自在之心。”

宁如海道:“邢兄所言似有所指。怎么?贵派之中出了什么事端不成?”

邢老四微微一怔,不觉大笑,拍一拍大腿道:“海老弟真是慧眼!实不相瞒,我这回去崆峒,一是为探望我那不成器的侄儿,二来也是因为我崆峒近日或有大变!”

宁如海与聂辛眉面上都露出惊讶之色,齐声道:“怎么?”随即对望一眼,同时暗暗嘲笑对方真会演戏。

邢老四叹道:“我崆峒遭逢大难,不久之前,玄空门掌门岳锦冽身中剧毒卧床不起,听说与门下弟子有关。其余各门不思共度难关,竟以此为各门出头的机会,相约往崆峒要玄空门退让这崆峒之尊的位置。”

宁如海“啊”了一声道:“原来刚才过去的两队人马是崆峒各门的?”

邢老四叹道:“适才过去的有白风门也有丹宗门的,白风门的慕容师兄剑术高超,乃我崆峒第一剑手。丹宗门虽为八门中流,但施师兄亦是雄心勃勃一心想光大门户。事实上,我崆峒也确有每代玄空门掌门更替之时重新论武排位的惯例。下二门固是无戏可唱,中三门却往往有与上三门相争之意,看来我崆峒此难是难以善了。”

三人一路闲谈,晚些时候便到了平凉。此处距离崆峒已然不远,然而眼见天色将晚,三人便商议了先在平凉住一晚次日天明再上崆峒。哪知进了镇子却见各户大门紧闭鲜有人员出没,三人都不觉有些奇怪。邢老四道:“这天还没黑,怎么倒家家关了门了?”说着走到一处客栈门前,却喜还未关门,一行人赶紧进去要了房间,耳听得掌柜的吩咐伙计关门,聂辛眉便顺口问道:“掌柜的,怎么这天还没黑,你们这店倒要关门了?”

那掌柜吓了一声,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些惊恐之色来,眼朝外头望了望,这才悄声道:“几位是今儿才到咱们这儿的吧?怪不得你们不知道!咱们这儿这几日不太平。”

聂辛眉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那老掌柜还未说话,旁边一个伙计接口道:“几位客官不知道。咱们平凉向来是太平无事的,但不知怎么的,这三天来倒出了三起命案,死的都是客官你们这般年纪的青壮男子。听人说,找不到伤口也验不出是中了什么毒,只知道死状十分恐怖!便如同被人吸尽了精血一般,全身干枯焦黑,吓,就像干尸一样!”

聂辛眉脸色微微一变,脱口道:“干尸?”

“可不是!”那伙计看来是个喜欢说话的,绘声绘色地又道:“刚开始尸体在城东树林里被发现,大伙儿还不当回事当逸闻来传,没想到这两天又死了两个,尸体又都是那般可怖情状,衙门里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官差们都要疯了。”

那正卸门板的伙计耳朵却长,停了手梗着脖子道:“依我说,官差们是不济事的,这肯定是女妖作祟,还得请个本领高强的法师来才行!”

前一个伙计道:“昨儿参海法师才来做了场驱魔法事,结果怎样?今天还不是又死了人!我看啦,这法师官差都没用,还是找人上崆峒请山上的来一趟才是正理!”

宁如海心头一动,道:“怎么?你们这出了事崆峒山上要管的吗?”

两个伙计还未答话,那掌柜的已一迭声地叫他俩赶紧关门,又转过头来对他们道:“不瞒各位,我们平凉能保这上百年的安稳,那都是托了崆峒山上各位侠士们的福。往日出了什么事,都是请他们前来解决。可惜听说最近崆峒山上也不太平,也不知崆峒派何时才会有人下来。”

三人都是一惊,邢老四急忙道:“崆峒山上不太平?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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