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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马只是一个人的姓。

当梅凌寒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吃了一惊。

屋子里幽雅而安静，主人无疑是个趣味高雅的人。

一个老人，斜卧在榻上，虽然是个很老很老的人，可是他的眼睛却像是受过天地诸魔群鬼的祝福仍然保持着年轻。这双眼睛此刻正看着她。

“你就是梅凌寒？”

没等她回答，老人抚掌而笑：“你可知道我是谁？”

梅凌寒疑惑起来，老人这样说肯定是认得她。脑子快速转动着，却没有任何印象，惊异的打量着他，拱手施礼：“不知尊者高姓大名？”

老人突地感慨道：“老夫便是司马逊。太祖时，老夫的威名无人不晓。往事已矣，老夫不问天下久矣，但熙宁年间，介甫百般肯请老夫出山，指点江山一番，终落得今天的地步！“

什么？熙宁年，介甫？梅凌寒怔住：“司马先生是说王丞相？”

“寒儿忘记了？”老人对她的惊恐并不在意，摇摇头说，“也难怪你会陌生了，那时你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大人的世界，一切的一切对你来说只是幻象。”

你是谁？怎叫我‘寒儿’？

梅凌寒十分惊讶，似乎冥冥中有什么可怕的气息萦绕头顶，冷汗淋漓。

素来她长衣飘飘，神姿清朗，高秀超逸，此刻的她呆了一呆，脸色雪样的苍白，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月魂走到她面前，见她圆睁双目，头上青筋暴露淌满了汗珠，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

“姐姐怎么了？”她拉着她的手，冰冷。便慌了神色，“几时受的伤啊？是不是这老头耍的勾魂大法？”

梅凌寒游离的神思被她这一叫唤，拉了回来。

她转身对司马逊说道：“小时候的事情我记不得了，不知司马先生可以提醒我什么？”她的眼里错综复杂，却又晴朗无比。

司马逊站了起来，缓缓踱步，他真的老了，走几步便喘口气。

“你可知道自己的名字来历？”司马逊沉吟着：“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这是介甫的自勉诗。那时克尘与介甫是至交，你又是梅姓，克尘便以介甫诗中的佳句给你取名。希望你做一个性情坚强品质高洁的人。后来克尘跟随介甫参朝议政，改革天下，想给衰弱的宋室王朝注入一剂强心针，哪料想从此树敌甚多，终究落得个天怒人怨的下场，被贬庶民不算，还为赵家做了替死鬼！”

梅凌寒愣住了。这些朝政大事虽有耳闻，却从来不曾深思。她只是听命于上级的捕快而已，庙堂之事自有帝王将相去操持。而老人对政事的另类解读令她吃惊不已。

司马逊不断观察梅凌寒，叹了口气，“你连你外公也忘记了吧？看来你爹对你教导的真是煞费苦心！”

梅凌寒只觉得头脑一阵嗡吟，神智便陷入混沌。万籁寂静，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还有纷扰混乱的思绪。

“你这老头又是谁？怎么知道这些？”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可怕的沉寂。

司马逊精光四溢的双目中有神光流转，深邃悠远，如同包含了三千世界。

“我是谁？呵呵，小姑娘问得真好！”

月魂盯着他布满皱褶的脸，眨着智慧的眼：“我问得‘好’么？那你到底是谁？”如果人和树木一样都有年轮的话，这个老人不止百岁！

一个人能活这么久啊。月魂好奇的想。

“司马逊，号称‘智囊’。传说太祖开创大宋王朝便是受了‘智囊’的指引。”梅凌寒脑海中闪过一阵灵光，摇了摇头，“原来，传说竟然是真的。”

司马逊哈哈大笑，“不错。当年老夫观天象，得知易天下者必赵氏儿郎，便甘愿去当赵氏兄弟的军师，辅佐他们一步步登上帝位，平定天下，一统江山。谁想，赵氏兄弟为夺帝位，手足相残，赵匡义斧劈兄长，侮嫂欺侄，以最残忍的手段夺取了江山！”

司马逊情绪激动，抖索着枯瘦的指头，指向墙上骂道：“是他！是他篡改天下，为祸人间，毁了万世基业，遗祸天下百姓！”

梅月二人同时回头，不知何时背后墙壁上多了几幅画像。从外表上看，这些人皆是雄姿杰貌，气势不俗。司马逊指着宋太宗的画像大骂：“大宋朝为何冒天下大不韪，定都开封？就是这厮居心险恶，串通神巫散步谣言：依黄河而都城可兴百世。他率百官黎民长跪殿外，恳请太祖定都开封。实则，这厮不过是不愿离开他作为京兆尹苦心经营的势力范围。太祖才干卓绝，他知道‘天子守边’是极端冒险的行为，以劣势的防御保卫国家，迟早要失败。而且，据山河之险而去冗兵，可安天下。若定都平原，不得不加强卫戍军队，如此不出百年天下之民殚竭也！所以建都开封不过是权宜之计。当他再次计划迁都时，可惜啊，他没料到自己会死在亲兄弟的斧头之下。。。。”

屋子里静悄悄的，连喘息声都让人觉得刺耳。这等宫闱秘闻真让人惊得魂飞魄散！月魂靠近梅凌寒，虽然听不懂司马逊说什么，可她完全感觉到梅凌寒紧绷的身体，和一触即发的神经。

铜雀灯还在静静地燃烧着，沏好的香茶早已冰凉。

“手足相残虽然残忍，这跟谁做皇帝并无干系，司马先生何必纠缠其中？”梅凌寒摇了摇头。

“可惜天下易改，天命难违。兄弟谁做皇帝看起来无有不同，但是改变了天象，就意味着整个王朝的气数也跟着变化了。唉，天下初定，我再激愤也不能毁掉太祖苦心经营的万里江山，令黎民受苦。只能等待奇人出现改变天象，让大宋江山延续下去。等了多年，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个人就是我的关门弟子王介甫。我把一身的智谋传给他，让他在将来的时候，重建大宋王朝，最大限度的延长王朝的命脉。可惜我忽略了一点，介甫才智学识高绝，同时也有一个无可弥补的缺陷：刚愎自用。他精明过人却有眼无珠，任用奸佞小人，搞了一系列的纸上文章，不经考验便去改革天下，这就意味着他的所作所为只会加速他的失败。事实果然如此，他不仅自己失败，更加剧了宋家王朝的败落！唉，介甫是个智慧超群的年轻人，文才武功皆是上品，却不能匡扶天下，也许真是天意难违！

变革失败后，王朝元气大伤，帝王臣子们不但不总结教训，竟在困境中固步自封，闭目塞听，享受着人间繁华。而关外蛮夷蓬勃发展，有如虎狼。开封难守易攻，蛮人铁蹄一旦踏过黄河，四五天内便能攻克虚弱的防御，直捣京师！这样的结果，是我无论如何不想看到的！”司马逊苍凉地一笑，言语中颇为绝望。

梅凌寒表情凝重，并非被司马逊一番离奇怪诞却又无可反驳的说辞而动容，而是她非常惊讶这些画像上的人都是谁。更不解，司马逊为何跟她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