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被吓到了,我不知道原来鬼也是会哭的,我死了之后就没见哪个鬼哭过,我一直以为做鬼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就算伤心了也不会哭,我一直以为鬼是没有眼泪的,然而我错了。
我看着他的眼泪一颗颗顺着那张漂亮但是苍白的脸上滑下来,一下一下,好像砸进了我的心坎里,我突然觉得很惆怅,然后我酝酿了一下,想看看我会不会哭,可我酝酿了半天却一点儿伤心的感觉都没有。
张宜年也在场,他今天似乎特别高兴,看见苏向阳哭他似乎更高兴了。所以我决定刺激一下这个幸灾乐祸的神经病,我说:“张宜年你是怎么死的?”
哪里知道他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依旧乐滋滋地抽牌,然后他用一种很不以为然的语气说:“被我男人捅了一刀。”
这个答案实在太劲爆了,跟个炸弹一样在我的世界“轰——”地炸开,亏他还能那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这件事导致的直接后果是我满脑子都是他说的这句话,从而没空思考别的事,所以我连输了七局,脑门上贴满了纸条。
我脑补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狗血故事,一对Gay之间的相爱相杀,爱情在与世俗与家庭与亲情等无数强敌的抗争中一败涂地,最终张宜年的男朋友选择放弃爱情,张宜年不依不饶,张宜年的男朋友含泪杀了爱人……啊呸,我好像被柯涵传染了。
苏向阳已经不哭了,他说我的样子特像老港片里的僵尸,脑门上贴着符纸。
我们几个玩斗地主一直斗到了晚上十点,张宜年表示玩腻了于是挥挥衣袖轻飘飘地走了,只剩我和苏向阳两个玩铺桥。
铺着铺着苏向阳突然问我:“你为什么要自杀?”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又说:“我听说你是跳楼死的。”
我说:“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好像忘记了我为什么要自杀,想想其实有点奇怪,我居然会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事实上那天的事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我也很少去思考这个问题,反正都已经死了,再想那些也无济于事,而且我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我已经死掉了”这个事实,丝毫的挣扎都没有。
我死后的记忆开始于一个阴雨天,那时候已经过了我的头七了,中间那段记忆则是空白的,或者也不能说是空白,而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好像谁拿了一把剪子把我那几天的记忆咔嚓剪了一段,又拿胶水把两端黏在一块,记忆依旧是连在一块儿的,但是别人告诉你,中间其实过了好几天。
因为苏向阳的问题我又开始思考,我死之前在干什么。
这对我来说有点难度,毕竟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三年了,我想了很久也没找到结果,如果非要说一个答案,那就是,我莫名其妙的死了。
我很困扰,然后我想我其实没必要困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是一个鬼魂,过去已经是我生前的故事,我死了,这个故事就该结束了,我现在是鬼,我现在很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04 日记>>
思考是件很费神的事,我觉得有点累了,尽管事实上鬼魂根本不存在累了这回事,但我还是决定去休息一下。
柯涵总说做鬼就要有做鬼的样子,我一直不敢苟同,我觉得既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在以人的形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还是要保持着人的作息比较好,我觉得我需要睡眠,需要休息,虽然其实鬼是根本不会累也不会觉得困的,但我还是保持了这一良好的习惯。
我不喜欢在午夜在凌晨的时候到处乱转,那感觉实在不好受。
柯涵企图用短短几年的时间改变我维持了二十几年的习性显然不太可能,所以渐渐的他就放弃了,我成了楼里少数晚间需要睡眠的鬼。
其他的鬼,比如柯涵,比如张宜年苏向阳之流,他们永远精力旺盛,我觉得那样太可悲了,他们总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感受无聊,而能用来打发时间的事很少。
我死了之后可以不睡觉,不过如果我想睡的话也是能睡的,所以我去抓了两个壮丁陪苏向阳玩扑克牌游戏,后来我听说他们那天晚上用一副纸牌充分发挥了他们外星人一样的智商新创了多种玩法。
然后我进了沈炼的卧室睡觉,这原本是我的卧室,只不过有人鸠占鹊巢,活人强抢了死人的地盘,真够讨厌的。
我其实可以在任何地方睡觉,任何一个房间的角落,或者学小龙女躺在电线上,甚至贴在天花板上,但我仍然喜欢睡床,沈炼新买了不久的床很大,我可以在上面连续滚几个圈,也很柔软,我想如果我是活人的话应该会觉得这张床很暖和,我突然有点怀念活着的日子了,做鬼虽然也不错,不用上班,不必每天为了生活奔波劳碌,不需要拿着存折精打细算过日子,愁这个愁那个,但是毕竟死人不自由,我没有嗅觉,没有味觉,触觉倒是还有一些,但是感觉很模糊很缥缈,除了视觉和听觉好像还存在。
就像沈炼的这张床,我知道它肯定很柔软,但我很少能感觉的到这种柔软,也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吃不了好吃的东西,也闻不到香味,可能这就是做鬼的悲哀。
神给了你一样东西,就会拿走另一样东西作为代价,却从来没给你选择的机会,从来不问你愿不愿意,当然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话。
就像他从来没给过我选择,是活着,还是死去,而是无情的,连个商量都没有的,剥夺了我作为一个生者的一切,所以我变成了鬼魂。
我想我其实是有怨气的,我不是圣母,不可能真的就什么都放的下,什么都可以原谅。
然后我又突然想起,我好像是自杀的,我又开始惆怅了,我觉得我有点可悲。
第二天我在沈炼的床上醒来的时候他还没回家,昨晚和苏向阳他们一起玩的扑克牌还堆在客厅的地板上,他们却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一个人无聊地蹲在地上拿纸牌搭房子玩,半个小时后我好不容易搭起来了一座房子,钥匙j□j锁眼的声音却突兀地响了起来,于是我好不容易搭好的纸牌屋因为我受到惊吓手一抖又碰倒了。
我觉得有点可惜,又马上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可惜的时候,慌忙收起纸牌冲进书房里,还没来得及把牌放回抽屉里沈炼已经进门了,我只能把牌放在桌上,暗自祈祷沈炼其实是个糊涂蛋,或者他日理万机根本不会注意到纸牌原本该是在哪里。
然后我出了书房,看到沈炼的时候舒了口气,随即又受到了更大的刺激。
沈炼明显已经喝醉了,如果我现在还有嗅觉肯定能闻到他满身的酒臭味,别说纸牌放置的地方了,哪怕我现在叫出所有的鬼拿起笤帚拖把在他面前跳舞他都不会有反应,而且回来的不止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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