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我失去了公子央与白灼的消息，也离开了葛山梅林，于山下觅了处住宿，想着哪日他们归来，一眼便能看到。
我并不去找，也无从找起。白灼是神，若他真的要藏匿起来，便是我走断了双腿也无法寻得的。
日子过了五年，直到我看到山里年轻的小夥子们都背起行囊和喜欢的姑娘道了别，才知道是有一支近年来不满煌王朝残虐统治的起义军在招兵买马，要推翻这个让每个古卫国人耻辱的王朝。
“你可知道，那起义军的统帅，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呢！”
“听说是前朝被流放出去的大公子……”
“即使被流放，也立誓要重新扶起家国宗庙的年轻人，真是让人敬佩，不是吗？”
“……所以才被那麽多人拥护着啊。也许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一个新的卫国。”
我听着山中村民日日谈论的话题，从煌王朝又多克扣了多少米粮渐渐变成了这些话题，内心也有了些许欣慰。
我知道那是公子央。
我也从未想到，白灼真的会实现他的诺言，帮助公子央复国。
秋去冬来又过一年，待到梅花开放的落雪之时，我也听到了公子央即将登基为王的消息。他派人于葛山之下寻到我，将我接入行宫之内。
自那日他被白灼带走时一别，再见竟是隔了整整六年。
他仍是旧时样貌，嘴角挂着温和又带着丝顽劣的笑容看我。虽免不了染上岁月霜尘，却也只让他看起来多了份稳重成熟的气质。
“白灼呢？”
“他说复国之事已经完成，便回葛山梅林了。”
“你说……什麽……？”他回去了？他居然就这麽回去？那贝胄……那之前的一切，难道都是我误会白灼了？
公子央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也并不是就这麽走了。他临行前要我半月後去梅林找他，算算时间，还有两日就该出发了。”
“只你一人？”
“只我一人。”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我看着公子央坚定的样子，只觉得像是被人猛地泼了盆冷水，一时间如坠冰窖，却也不知道该怎麽把自己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一切都是猜测，也许公子央的面容形貌有哪里与贝胄相似，白灼才会对他稍加在意。那麽之後拖延了这麽久的时间，应该只是爲了等待些什麽……
白灼……是在等什麽呢。
到底是什麽…………
“白首？白首？你还好吧？”
我猛地回神，只看到公子央一脸痞笑的在我眼前晃着无根长长的指头：“从刚才开始一直发呆，该不会是被我这六年愈发俊朗的外貌震到说不出话了吧？”
“都要为王的人了怎的还这般臭不要脸！”我斥他一句，又沉下声道：“央，你给我两天时间。两天内我定给你一个答覆，到时候再决定去不去梅林找白灼，可好？”
公子央楞了一会儿，继而笑开：“说的和生离死别似的，白灼又不会吃了我。若他真是吃人的妖怪，难道这几年都是要把我养肥了再吃？”
“也许事实就是这样。”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
然而我终究还是拦不住公子央。
无论我如何向他解释其中缘由，他也只是微笑着拒绝我的请求。
我拿出他临行时交给我的锦囊，打开来看，竟满满是交代的後事，气的我最後笑出泪来。
公子央……你还真是……怪不得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十日之後再打开，十日之後你就真的需要这封遗书做碑文了吧？
是夜，我快马加鞭朝葛山赶去，自他出发不到半日，一切应该还来得及。
赶到梅林时东方已经泛白，一切都不出所料。我看着白灼的面庞，带着苍白凶狠的神色，却依旧美丽的不可方物。
他的身後，是公子央倒卧于雪地上僵硬的身躯，发丝散乱，黑衣白雪，刺目非常。
头顶有咒轮转动不停，偶有星火噼啪爆响，化为光链垂落成灰。
“积功攒德，唤汝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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