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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天子低下头，低声道：“阿珪，阿珪……”

冯褒静静地立在一边，不说话，皱纹蔓延在他日渐枯瘦的手上，仿佛象征着什么日益苍老。日暮宫中的钟被敲打得长而缓慢，一声一声终于将茶馆中的“张首辅”篡改成了“张居正”。

少年转过头，看着男人认真道：“你早就觉察了经济之道是不是？早就拿小爷做实验，小爷罢朝整整二十八年！闲得慌！斗蛐蛐蛐蛐也该成精了！还害小爷白白顶了崇祯那小混蛋的亡国罪名。”

男人睁开眼，伸手揉了揉少年黑而柔软的短发：“小祖宗，还记恨着呢，这都过去几百年了。乖，咱有那么点资本主义的想法也不可能触动工业革命是不是。何况你再昏庸下面还有满洲慈禧太后给你垫底呢，你不昏庸，你不昏庸。”

少年定定地盯着男人的眼睛，眼眶隐隐发红，瘪着嘴指控道：“我还记得你死的时候……”——他始终记得那一具漆黑沉默的棺木回到京师的时候，底下的人战战兢兢地说着“积劳成疾”的词句，小皇帝终于失却了亲政以来的所有冷静，日复一日地偎在棺木上贴着冰凉光滑的漆面，不知疲倦地唤着“阿珪”，仿佛再多喊一声，锲下的钉子就会挣脱桎梏，张居正就会揉着惺忪睡眼从缟素中坐起，笑着调侃“一梦千年”。冯褒的冷静也终于在这长久的浑噩里消耗殆尽，冯褒猛地跪下，膝行至棺木前，万历连眼珠也未曾转动一下。冯褒终于将手伸进袖子掏出一方白色丝绢包裹的硬块，颤颤巍巍地举起，然后狠狠地掷在了少年的脑门上。

万历浑身剧烈地颤了一下，大梦初醒一般地扑进冯褒怀里，骤然大哭出声。

一场疾风暴雨浑浑噩噩地开场，豁然长释地落幕。

万历挣着站起身，掏出胸前贴着心口存放的免死金牌，指尖眷恋地抚摸着，轻声道：“张卿走前还给朕的，冯褒，你还记得那年朕偷偷出宫么，朕总以为我大明山河还繁华，我朝国运还昌盛……直到张卿把它还给朕，朕才知道，它已经从根骨里烂透了。”

少年无声地笑起来：“朕赏你了，你无犯上之罪。走吧，你也走吧。朕允了你告老还乡。”冯褒双手接过，叩头至地。

少年抬起手遮住眼睛，一道水痕隐隐地逸出来，落在几百年前的冯褒眼里，也落在几百年后重生、重逢的男人眼里。

男人终于举手投降了：“小祖宗咱不说了成不，改明儿我们去结婚，乖。”

“你有车吗！你有房吗！教授职称能当饭吃吗！拜倒在小爷石榴裙，啊呸，西装裤下的多着呢！就你这斯文败类也想跟小！爷！结！婚！”

男人迅速正色道：“我有车，我有房，我还有一车祖传切糕……”

作者有话要说：2012末日贺文。

愿大家以后都过得好。

by：yan倾花/倾花之骨/宸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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