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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好的，你们好好谈，我是没劲儿和她两个争了……不晓得她这段时间脑袋里在想些什么！”老苏总摆摆手，终于停歇了“火力”。

温江城区的一家咖啡馆。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咖啡馆除了售卖咖啡，就剩拿来做分手布景使用了。舒缓的音乐，醇香的咖啡，安静的伺者，飘散的思绪……上一次在北京，也是在咖啡馆里，黄海波在苏唯背后的那只手，什么都没抓得住。

“他是谁？”他估计也厌倦了这样拉扯的请求了。

“与你无关。”苏唯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怎么和我无关，好歹我还是你的未婚夫吧，我被带了绿帽子总有权利知道这小子是谁吧？”他也恼怒。

“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苏唯看向窗外的街道，尽量不去触碰他带伤的眼神。

“话难听，事实总是这样吧。”他也无奈，“我真的有点莫名其妙，你不是这样的人啊，我对你一直都很放心的啊。”

“海波，咱们别再谈了好不好，我心意已决，这样下去对我们两个都没有好处，你还是早点回去美国申请技术移民或者想想其他办法吧。”苏唯看着她，略带悲怆，“我们结束了，也让我们结束的优雅点好不好？”

“唯唯，我不能就这样算了，你是我最爱的女人。”他还痴情，“我连败给谁都没有权利知道吗？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渺小，连一点让你后悔和痛苦的效果都达不到？”

“海波，别说了……”苏唯难过。这本不是她能控制的，这亦不是她所希望的。只是，只是感情这回事，哪有规则可言，爱情来了便来了，哪还能先问一问能不能来的？我只是想让你尽快的明白，你认识的那个苏唯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这个你面前的女人，已经无法和你继续未来的生活了。我已经被颠覆，被她，也被自己。因为走得太远太快，所以无法回头。

窗外是明晃晃的阳光，照射在行道树上，一丝风都没有。整个城市就好像是在静止中等待着沉没的老旧的油轮，有气无力的。桌上那杯浓稠的蓝山，径自漂浮着两人之间突然而来的静默。黄海波拂在桌面的那双手，有着干燥的意味，它拿着一个银色的咖啡勺，转动在指尖。苏唯看着这双手，很自然的就想到了童瑀，不知道这个孩子现在在做什么。她从手提包里摸出手机，放在桌面下边，快速的发送了一条短信给童瑀：我今天不来公司，你在做什么？

许久，就当黄海波又一次反复重申自己的心意，反复解释自己的行为，力图挽回这场感情的局势之时，苏唯的手机响了起来。短信，来自那个“TY”：我也请假了一天，在家。

她在家……

面前的是老情人，远处的是现情人，可苏唯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马上离开这里，马上开车去那个小南街的房子里。虽然那个屋子她至今还不能记住每件东西放置的大概位置，不过一想到那个孩子就住在那里面，每天每天早出晚归吃饭睡觉休息加班，她就觉得那里才是最能使她平静和安宁的地方。纵使像父母这样对她有着养育之恩的人，也无法让它产生这样强烈的归属感。这，怕真的是父亲嘴里的“翅膀硬了”吧。然而我只是想要追求我想得到且珍惜的东西，她就是比任何东西都来的不容易，来的重要。

我做错了吗？难道我就不能为了自己抗争一次？哪怕仅此一次？

“海波，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别把事情弄到我爸爸妈妈那里去，我也不希望你的父母太担心。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管是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事情，都没有理由让父母操心了吧。”她拎起自己的手提包，扬手招呼伺者买单，“我的性格你也知道的，决定的事情不可更改。我一开始说‘不’的，你就是要求一万次，结果还是个‘不’。抱歉我有事情要走了，你……保重吧。”

黄海波再一次在一个咖啡馆里，伸出的手掌中什么都没握住。然而他受伤的眼神，竟然还是这么触痛苏唯内心的那块地方。海波，原谅我，这一切怎么开始的我都不清楚，然而我清楚我算是回不去了。这今后的艰难困阻，都让我一个人承受吧，你要的幸福，我给不了就该让你去找那个能够给与你的人。如同那句话：既然不能给你我的心，也不该给你对它的期望。

第七十一章

苏唯也没开父亲的车，自己的车还在4S店里，她似乎就逃一样的跳上一辆出租车：“小南街。”

背后，那家咖啡馆的牌子在烈日的照射下，无力的看着街面的来来往往。那个窗边座位的男子，孤独的看着面前的两杯咖啡，一样的冰凉。他有点苍白干燥的指甲缝里，细碎的皮屑就好像他抑制不出的悲伤那样，被苏唯深刻而鲜明的记在了心里某个再也不想翻开的一页上。

她带着深重的负疚感，靠在了出租车后排雪白的座位套上。手里的手机握得那样紧，就好像握着她深爱的那个孩子的手一样。有些冰凉有些瘦弱的感觉，却那样让她沉轮到不可自拔。那个瞬间，苏唯的心中真真正正升腾起来的，是一种背水一战的信念和毅力，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不管不顾的选择了这样一个结果。

海波，我辜负了你。没想到最后是我先没有把持住自己，忘了我吧。我不是你的幸福了。

童瑀带着一身奇怪的味道给苏唯开了门，却一直缄默自己为何今天不去上班，她进来后童瑀又赶紧关上了画室的门，生怕什么东西被看见一样。她不说，苏唯也不问，只是在她还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时候，抱住了童瑀。

依然能够闻到她身上那种她才有的气味，混合了CK“喜欢你”香水和沐浴露还有其他什么东西的味道。如此熟悉。她靠在她单薄的肩头，手指头抚过她的蝴蝶骨。清瘦的背脊，有她骨骼的模样，形成了那个让她这样喜欢的背影。悄悄的，沉默的，隐忍的，却又如此让人想要疼爱。我不能宠你，可我怎么能做到不宠你呢……

她就听见耳畔一声轻轻的叹息。

对不起，我甚至无法站在你身边给你力量。我就像见不得人的影子，只能活在你的背后。

没关系，我也曾让你独自面对超过你能掌控范围的伤害和取舍。我于你，更像你黑夜中的影子。

亲吻。苏唯就流下了泪来。她这样委屈和伤心，因为是自己一手毁灭了这一切，她曾经骄傲的男子，向往的未来，期待的生活……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有些难过，原来我是这样一个容易疯狂的女子。我也是害怕，某一天，你是否也会将这场景重演在我的面前，作为一个坏女子应得的报应。

她的泪，就这样贴着童瑀的脸颊，直直的流进了她的心里，把童瑀的全世界都打湿了。

她吻过她的眼角，舔舐那咸咸的泪痕，吞咽了下去。苏唯细细碎碎的哭泣声，就通过她的肩头，一声一声的敲进了她的心里。童瑀很想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安慰也好，鼓励也好，想告诉她我爱你，我为你感到存在，我因你而轻盈，我为你而活着……可是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如此情深，却难以启齿。原来你若真爱一个人，柔肠百转，情深似海，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说给了不相干的人听了去，就好像一件事情美满的不像真的时候，通常它就不是真的。

在小南街的那个屋子中央，童瑀就搂着她。时间不知道过了多长，她任凭她的泪水，把自己的肩头湿成一片海洋。夏日里穿堂而过的风，吹着阳台那一盆盆的君子兰，散落着关于伤心和过去的味道。风吹干了泪痕，却吹不平我心里的褶皱，那里面隐隐约约的，都是爱都是爱……

有的时候面对伤痕，我们只能缄默着等待它自动愈合。也许时间很长，伤口明显，也许时间很短，伤口模糊，更也许时间无限，伤口一直在。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既然选择了伤害和承担，就要面对它带来的所有负担。苏唯心里面那个男子干燥的手指头，还在一直拨弄着她的记忆。不是没有爱，哪能没有爱。只是这感情这爱情这感触，已经在这个孩子面前黯然失色了，她只是在真正面对这段感情的终结时候，还是免不了对自我的恨和失望。这么几年的感情基础，13个小时的时差，12万公里的距离，该经受的两个人都经受了，怎么会忽然之间就粉碎在这个当初甚至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孩子眼前呢？

苏唯看着童瑀背对着她，系着白色的围裙在厨房里，她忽然就又有了落泪的冲动。

童瑀熟练的淘米洗菜，剥蒜洗葱，蹲在那里削土豆，拿着菜刀切牛肉丝，在切洋葱的时候，不时抬起右手擦拭被熏出来的眼泪，吸啦一下鼻翼。这个场景，苏唯至今都记忆深刻。生活其实就是这样的琐碎和单调，那些风花雪月，阳春白雪，终究有一天要变成眼前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到那个时候，这个厨房里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么？这个守着你等着吃饭最后却连碗都洗不干净的人，还会是我吗？

苏唯就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了童瑀 。她手里的菜刀缓缓地停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切着土豆丝。

“一会儿在这里吃晚饭吧。”

“嗯。”

“你都爱吃什么啊？”

“嗯……很多，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