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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死我得了，我那是工作调动啊，你也知道地震后绵阳德阳那边援建项目挺多的，公司还派我去说明我还有点用处嘛，难道你希望我就此失业啊，现在整个房地产都一片惨淡了……”说到这里牟禾楠语气一软，“我后来才听明朗说的，你怎么……唉，万一有个什么，你让我……”

“挖个坑，拖出去埋了，记得清明节给我烧纸钱，多烧点，我要到那边赌马，出手上亿的那种。”童瑀开始调解这个气氛，“不然我做鬼都不饶你，一三五帮你扇蚊子，二四六我就来吓你，星期天我们都休息……”

“滚！”牟禾楠又是习惯性地用手在她后脑勺剃了一下。

童瑀在夜色的朦胧中，微微笑着的时候，看见纯子回头看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是一片静默的海洋。童瑀就觉得心底某个地方突然的刺疼了一下，令她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心脏，缄默了。

坐在红色POLO车里的童瑀，第一次想要主动说点什么，却实在找不到开头的地方。她干脆开始玩起仪表盘上面的那个黄色的小玩具熊，它的小脑袋会随着车身的颠簸而微笑着点头或者摇头。

“你好吗？最近的日子。”纯子看着前方。

“挺好。”童瑀答话，缩回了那只玩耍小熊的手，放在腿上。

“她住哪里我送你去。”纯子的车停在一个路口等红灯过去。

“不用……我，我不会一直住在她那里的。”童瑀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可能还不会马上离开，签证什么的没这么快的。”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她……我们……”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童童。”她叫着她，一如既往地柔软声调。

“嗯？”她答应着，一如既往地乖顺回应。

“……”她突然又缄默了。红灯变绿，换档前行，她才说，“我不知道还能这样叫你几次了，好像倒计时，叫一次就少一次了吧。”

“……”童瑀侧头看着窗外，“ごめんなさい（对不起）。”

“One damaged temple does not destroy centuries of tradition.But one weak link of the successor to the throne can break the chain of a mighty dynasty.”她突然念起了一段英文。

“嗯？”童瑀很奇怪。

“不记得了？”纯子轻轻笑了一下，“陪你看过很多次的《埃及王子》的对白，Rameses说一座毁坏的庙宇并不能毁掉传统，但是法老认为王位继承人薄弱的一环却能毁掉整个王朝。”

童瑀又收拾了一些自己的衣物和护肤品，挑了几本常看的书。纯子走过来，闻到她身上有陌生的香水味道，她询问她什么时候又开始画画的时候，童瑀只是摇了摇头。于是纯子也就不再问了。她看着她站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钻了进去然后消失在街道中。她缓缓拉上了窗帘。童瑀曾经非常喜欢的，深蓝色和紫色的条纹窗帘布。已经旧了。

我忽略了某些细小的环节，所以使得我的整个王朝都覆灭了。

第八十五章

苏唯这两天上火了，着急的。着什么急？因为自己热情似火的发小要给她介绍男朋友了，对方据说相当不错，某政府机构里面的“潜力股”，奋斗到31岁尚未婚娶。苏唯接到杨天骄这通电话的时候，觉得脑袋都要炸了——就不能让我多活几天啊！这么快就把我卖了！

公司里这段日子处于竞标高峰期，连续四个项目接踵而至，别说设计部了，就连人事科的人周末都安排了人轮班。苏唯没记错的话，自己已经快20天没有休息了。再看看童瑀，基本处于透支状态，经常吃了午饭就趴在桌上补瞌睡，有时候回来已经2点钟，接着早晨照常9点赶到公司。心疼也没用，这么多人都扛着呢，大家都是轮着休息半天，要不就在蜷缩在大会议室的沙发里打个盹。更不太讲究的人，干脆就铺几张报纸睡在地毯上……

童瑀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有的标，从招标到投标出标书只有7天的时间，这7天简直就没法活了，经常上下午都分不清楚了。除了应付手里接下来的案子，还得时不时地支援投标小组的各种要求。一会儿要这个图，一会儿要那个图，这个东西还没出来呢，哪个要求又下来了……

办公室里经常有人郁闷的大吼大叫着自己都听不清楚的东西，拍桌子踢凳子，然后呼吸——吸气——呼气……安静下来继续战斗。刚开始苏唯挺惊愕的，不过后来看见别人都麻木这些行为了，自己也就习惯了。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可以观察到一个员工的抗压底线，以及他对自我的调整时间。有的人不会这样，但是工作效率会直线低下并且质量不行；有的人就好像马拉松运动员那样，会经过好几个身体耐力极限，冲过一次就又提高了一次；有的人则直接表现出了抗拒和厌恶的心理状态，非常消极的扛着，根本不管这个标是否能中，只关心投标的日子快点到来……

老板办公室里，桌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申请、合约、审核、报销……苏唯坐在那张椅子里，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被塞满了。明显的，这个时机是不大适合处理杨天骄找出来的事情的，也不大合适和童瑀商量这些今后肯定要面对的事情。在那个老地方接到童瑀的时候，这孩子照理的倒头就睡，安全带都没系稳就已经毫无知觉了。一路上只听得见外面偶尔的喇叭声音，和童瑀偶尔的呼吸声音。苏唯看着她，觉得心里仿佛压着好大一大块石头，令她无从挣扎甚至挪动脚步，可是，她真的需要一个出口，得到暂时的缓解和放松。

杨天骄的电话内容在心里犹如一个巨大的定时**，随时都可能爆炸而她却毫无办法。父母操心这些是应该的，倒是自己现在的状况有点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计划了。转头，看看身边这个睡得正香的人，苏唯觉得自己压力好大。童瑀家里仿佛要好得多。首先山高皇帝远的，再来据说母亲那边她是唯一的子嗣，怕是也没人能够奈何得了她，再来就是她父亲那边了，应该十分复杂不然不会这样分隔两地，想来那个纯子必定“功不可没”了吧？想到这里，苏唯脑袋里竟然冒出了一句古训：一将功成万骨枯。无论如何，抱歉了，我可不想当那一把骨头……

堵得乱七八糟的街道上，苏唯使劲摇了摇头，扶着方向盘的手觉得一阵阵酸麻。

不过这问题最后还是提到桌面上了，在某一天傍晚的一家餐厅里，童瑀往自己嘴巴里塞着意大利面的时候，她短暂的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吃。苏唯再也憋不住了，无论如何，这个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吧。这两个人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喜欢自己扛了，再来一个人也自己扛着，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这既是责任，也该是权力。相爱的两个人，就应该共同面对很多问题，不管是大是小。逃避或者隐瞒，都是不负责任的。

“你说，我该怎么办？”苏唯还是觉得有点底气不足，她不太确定眼前这个人的态度，“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或者说，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见面而已，我可能……”

“嗯嗯……”童瑀只是点头，吃饭，看她。

“你不会不高兴吧？”苏唯干脆直接说了得了，“如果我去见其他男人，还打着‘交朋友’，‘找对象’的旗号？”

“不会。”她回答得很简洁。

“为什么不会？”苏唯问。

“为什么要？”童瑀反问，旋即轻轻一笑，“这总是要来的，我知道这个无可避免。”

“那你就不怕我喜欢上别人了？比如……比如要是某个男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成熟稳重，体贴入微，善解人意，长得高人又帅，脾气好会赚钱……”

“停停停……”童瑀赶紧咽下嘴巴里面的食物，一只手拿餐巾擦嘴角一只手就挥在苏唯眼前，然后喝了一口水，“这样的人不存在。”

“你怎么知道？你倒是说得轻巧，万一有呢。”苏唯白了她一眼。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有更适合你的人，或者你无法再继续隐瞒了，你会离开我吗？”童瑀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帘低垂的看着眼前的一杯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