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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着急，你慢慢说，我大概能听懂。”童瑀没想到这个平时牙尖嘴利的人，也有和自己一样的毛病，一到这种时候就词不达意。

苏唯调整了一下呼吸，微微向两侧扭动了一下脖子，藉以缓解她的情绪。

“每天什么时候睡觉起床，每天应该吃的药，自己不能够吃什么，什么时间和医生预约复查什么的，首先都应该是你重视的事情。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爱惜，我还能够相信你能爱惜我吗？”苏唯终于把语言调整好了，接着慢慢道来，“纯子临走前，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我知道的和我不知道的。她说的那些，让我觉得……觉得很害怕。”

“害怕？”童瑀很惊讶，“你怕什么？”

“我怕……我没办法像她那样照顾你，我怕我自己都是个需要人来照顾的人，我拿什么来照顾你。”

“你不是才说了你是你她是她吗？”童瑀有点茫然了。

“我是这么说了，所以我才觉得害怕。”苏唯叹了口气，“我担心你会不习惯我，不习惯生活里突然什么都要自己来做，你会觉得我不够她好……”

“你真够傻的。”童瑀扔了这句话就不再说话了，也不再看着苏唯。

“……”苏唯被这句话噎住了，顿了一下又开口，“我聪明的话……能被你蛊惑了吗……”

“……”童瑀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心软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可能脑子坏掉了……”苏唯不以为然。

“我不想和你吵。”童瑀打算闭嘴。

“我们没吵……唉，你可真……”苏唯摇了摇头，“算了，现在的情绪不适合说这些。”

“说吧说吧，话都到嘴边了，你嘴巴憋得不难受，我耳朵还难受呢……”童瑀朝后靠了靠，系上了安全带，微微朝苏唯这边靠着，看着她，“你是想说，有的时候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来讲，是一种习惯和寄托。而这个习惯和寄托一旦失去了，这个人也将改变了吧。”

“嗯……有这么个意思在里面。”苏唯点头，“但是更多的意思是，你今后的生活，应该会有很大的改变，所以我才说你要有心理准备去接受。”

“我会。”童瑀微笑，“我会。”

“可是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无法相信你。”苏唯撇了撇嘴角。

“要怎么样才相信？”童瑀习惯了在她怀疑的时候，直接问她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够让这个女人相信自己，然后她就会马上照做。

“嗯……我还没想好。”苏唯偷笑。她喜欢看着这个孩子直接而单纯的询问她想要的答案，一点弯子都不想绕的着急样子。

“那你快想。”童瑀有点失望。

“或者……你向全世界宣布你爱我？”苏唯盯着她。

“……”童瑀有点愣住了，有点呆傻一样看着苏唯的眼睛，“现在？”

“哼……”她装作很不高兴很失望的语气，“看看，我怎么相信你啊。”

“把天窗打开！”童瑀突然催促她，“快点，就是现在，快！”

苏唯刚把天窗打开了，就看见童瑀几下扒拉掉自己的板鞋，一只脚站在前面副驾驶座位上，一只脚踩在后座上，半个身子从天窗里冒了出去。高速奔驰的车顶，空气像一张沉重的面罩，直直的盖在她的脸上，呼吸需要很用力。可是她努力的站稳了，张开双手撑在天窗附近的车顶，迎着前方不断呼啸而来的风，睁大了双眼。

“全世界都听仔细了！”她迎着风，昂着头，冲着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天空大声地喊了起来，“我爱你！苏唯！”

车内忽然充满了外面的声音，汽车周围的风鼓噪着猎猎而过。这辆车驶在蓝天立交桥上最高的位置，在夜晚的九点钟，朝着已经没有几辆车是朝着郊外奔去。苏唯惊愕她的动作和语言，竟然是这样的直接而透彻，平日里的羞涩此刻连一丝都找不到了，全部都是强烈的情感。前方的路，一直在黄色的双实线上延续，好像带着某个人的心跳，不可置疑的扑面而来。

风从童瑀身体和天窗的缝隙里灌进来，吹得苏唯的眼睛里尽是眼泪。她却哈哈大笑起来，第一次笑得这么不矜持不文静，像个十足的傻瓜。童瑀从天窗里缩了回来，坐回了自己的位子，有点微微喘息的盯着前方，不敢看苏唯的脸。

带着羞涩和幸福，苏唯说：“去和过去说再见吧。以后有我在了，就是一个新的世界。”

“啊？还要冒出去一次？”童瑀傻了。那个在高速奔驰的车顶说话的滋味，真的不是太舒服 的。

“哎呀，不用不用，在心里说给自己听，不要让我听见了。”苏唯温柔笑了，“你有时候真够笨的。”

哎……

我是挺笨的。你不知道，在遇见你以前我就在对过去说再见，说了快一年了，还没有再见完。我一直都在和过去说再见，只不过这个过程里，多少掺杂了太多的情感和缘由，令我困惑了疲惫了。所以有时候的我，在你看来有点模糊不清，并不是我在远离你，而是在走进你的这条路上，我有时候是一阵绵绵无力的雨。其实很多时候，我知道你在期待我对你说出这三个字，可是天性内敛的我，真的很不容易。然而今天晚上，在这样一个并不是太浪漫的地方，在一条普通的马路上，我对全世界说了我爱你。我不在乎谁偷听了去，我只在乎，你听见了。

这样就足够了。我早就明白你不是她，所以这个调整的过程，我正在慢慢适应。我可能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但是是你让我明白了，我将要以一个新的身份站在你的身边，做你的朋友，你的爱人。那些再难以忘记的回忆我也会去面对，那些再难以更替的习惯我也会去改变，那些再难以支撑的问题我也会去解决。

有的事情我必须对你残忍，童儿。但是我允许你有时候软弱或者流泪，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的那颗心仍然心存感激。当你不敢面对自己的时候，我会鼓励你面对；当你害怕本我的时候，我会帮助你战胜恐惧；当你逃避你不应该逃避的成长过程的时候，我会拉住你不准让你逃跑。这也让我矛盾。我说过我不想宠爱你，可是我也明白我无法不宠爱你。我说过我不把你当孩子，可是我怎么才能不把你当孩子。

于千万人中，我们遇见了彼此。没有对或者错，只是时间到了。就好像你和她的五年岁月，再怎么伤痛难耐，还是会结束。上帝只给你们那么多时间，一旦用光，便要分离了。只愿你还要念着她的好，记着她的爱，不要忘记那些美丽的回忆曾经是你生命里一朵繁盛的花。

让我带你回家吧。以后的日子里，我来爱你。我的孩子，我的朋友，我的爱人。

第九十七章

童瑀好像慢慢的在纯子密不透风的壳里解脱出来了，至少苏唯是这么认为的。为了巩固这个“疗效”，苏唯尽量的推辞掉了不必要的应酬活动，或者干脆找人临时替代，反正整天面对的财神爷都是那些人，偶尔出来一个公司里的新面孔，或许能起到新的杠杆原理。

为了能让童瑀开心，她甚至专门令米楠提前一天告知她第三天的工作日程，用以减少忽然而来的爽约。然后还安排方德高把童瑀的座位移到一个临近窗户的角落里，以便没有人能够打扰她，尽管这样子苏唯连站起来都瞧不见那个卷头发的脑袋了。她愿意用外面的景色，换取童瑀片刻的安宁和舒心。苏唯甚至令秘书科的人则增加了室内盆栽，竭力在这个苦夏剩余的日子里，让公司里面的每个人都能够愉快的度过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