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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车又不是敞篷的。”苏唯白了她一眼，“我是怕你在家里发霉了。”

“……”童瑀撇撇嘴，“你明天安排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我是说现在我们去兜风。”苏唯很坚持，然后换上外套，拿着车钥匙看着童瑀。

“好吧。”童瑀大概知道了苏唯有话要给她讲。

汽车行驶在成都寒冬的夜晚，两侧路灯明黄的灯光显得夜空更加的空洞。无数汽车的刹车灯在前方忽明忽暗，店铺里白色的灯光衬着店员疲倦的神态。冬天容易让人倦怠，童瑀喜欢冬天却是因为可以用衣服将自己包裹起来，会有安全感。

苏唯穿得很简单，一件普通的短大衣，一条方格子围巾随意绕在脖间，脸上带着她对待童瑀惯有的娇笑，静静的驾驶着车辆穿梭在城市大小街道之间。童瑀拿着一盒温牛奶斜拉拉的坐在副驾座上，趴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车来车往。

“幺儿，你怎么这么喜欢看汽车呢？”苏唯最近开始称呼童瑀“幺儿”，这是成都人称谓自己挚爱的昵称。有妻子在自己朋友面前叫自己丈夫“幺儿，给我倒杯水来嘛。”她的丈夫一定很体贴的回答一声“嗯！来咯！”俗话说的好，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幺儿就是家里最小的儿子，通常就是最受宠爱的那个了。

“幺儿”童瑀显然还没有从体检的事情里面完全的脱离出来，头也不回的咽下一口牛奶，说：“好看的车就像好看的人一样，怎么看怎么舒服。”

“那你喜欢看美女还是喜欢看好车呢？”

“美女开好车。”

“……”苏唯无语。

“……”童瑀喝奶。

在神仙树一条小街停下，苏唯提上手提包，看着童瑀说：“走吧，童工，我请你喝咖啡啊。”

童瑀愣了一下，眼神即刻变得温和，“一年了，小南瓜。”

“你……你才是小南瓜。”苏唯却不好意思起来了，先行一步下了车。童瑀亦步亦趋的跟上去前去。

一年了。还是那家星巴克那个座位。两个人相视而坐。一杯摩卡，一杯花果茶。服务生不会记得她们，星巴克的摩卡永远是哪个味道，外面的行道树似乎没有生长，人行道上青色的方砖也一样……

那一年她和她从饭桌间对望，她隔着玻璃酒杯不敢上前，她却是故意为难了她。待到喧嚣散尽酒过七巡，她看见她在蹲在街边不胜甘醴，内心泛起怜惜，借故缘由留住了她想要离去的脚步，却停泊了自己的心旌。于是在这家星巴克，她和她第一次约会了。短短几十分钟，苏唯却将童瑀的模样映进了心里，童瑀内心那个阴霾也首次被一片彩云覆去。

然后的然后，那些人那些事情，或浓或淡粉墨登场，你方唱罢我登台，连续不断或者同时进行……有人走了有人留，有人伤心有人忧。正是唱词里面的：月儿弯弯照几洲？几家欢喜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

童瑀看着面前的这杯摩卡，第一次深深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中，苏唯扮演了什么角色。想起她无数次轻轻在自己耳边问：你喜欢我吗？真的喜欢吗？有多喜欢呢？很喜欢是多喜欢呢？非常又是多少呢？……想起她那些担忧的眼神：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就算不看医生，在医院我也安心许多……想起她的风情万种，有时候会低低的哭泣，问她的时候她只是紧紧的抱着自己，不断的说：别离开我啊……

越过那个白色的马克杯，童瑀握住了苏唯的手，慢慢放在自己唇边，轻轻闭眼吻了一下。

摩卡杯中那朵白色的奶油花，缓缓随着温暖的咖啡融进了两人的视线。

苏唯坐在童瑀身边，已经不会考虑此刻的星巴克会不会有公司的人，在此时她们和其他情侣一样享受着执子之手的感觉。如果真的在此地遇见了公司的人，苏唯心想那就是天意如此了，该我处在浪尖风口，到那时候随便这个世界要怎样，我只要眼前这个人还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舒缓的音乐中，咖啡见底，童瑀搂着苏唯享受着此后想起来都冒冷汗的时间，但此刻她心中除了对这个人的爱和感激，别无他念。爱有代价，一阵一阵烟雨过后，留下来的人都是心若湖底，波澜不惊。爱有力量，像一颗种子即便是被千斤巨石压住也会找寻生存的缝隙。

回去的路上，童瑀躺在苏唯的腿上，苏唯换上自动挡慢慢往小南街驶去。曾经玩笑，这样开车的方式要是被警察捉住了，罚款由童瑀支付，年审由童瑀办理，而且她还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取得驾照，此后成为苏唯的马夫随叫随到。因为曾经车祸的原因，童瑀虽然报名学习驾驶，但是一直没去考路，所以驾驶证一直悬而未决。

夜深沉，汽车行驶在回去的路上。躺下的童瑀眼神清冷若水，半睁半闭之间依稀看见苏唯温柔的笑脸。她平静的闭上眼睛，安稳的在苏唯腿上呼吸着她身上那种自己熟悉于心的气息，终于平复了内心的激荡。

一周年，没有特意提起或者安排些什么，苏唯用最平和的方式和童瑀度过了这一天。她至今仍没有问她：要是那天我们不去神仙树的星巴克，你还记得我们相遇一周年吗？因为苏唯记得童瑀给她说过一句话：我没有你所有问题的答案。童瑀记得，当然记得。纵使她的记性一贯不好，连看小说时候都要用盖房子的房子画出人物结构图才能将一本《凡尔赛的小阳伞》看完。她如何会忘记，美酒夜光杯中那个人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好听的说来是暗送秋波，俗气一点就是眉来眼去。不过好听不好听，她就是那个不容错过的人了。

想过送她礼物，可以粗粗看去，苏唯还缺什么？也许就如她所说，那辆银色的BENZ E280不过是缺个坐在副驾座的人而已。自卑是有的，但是童瑀毕竟天性骄傲更多。她可能艳羡老李的赦赐金牌，逢坊吃酒，遇库支钱，但她更多偏爱的确是渊明的淡泊人生，采菊东篱。然而人活一世，哪有不食烟火的道理，心中踌躇的并不是礼物的贵贱，而是礼物的深浅。到底还是凡夫俗子，拗不过另一个自己的意念，抽了个下班时间跑到王府井一层珠宝店，只因店员一句“自己戴还是送人啊？”她便被满目珠光宝气羞红了脸，挑了一条项链刷了卡签了字逃一样走开……

她还是简单的动物，洗完澡甚至忘记为她戴上项链，自己迷迷糊糊的一头栽在被子里呼呼大睡。等到苏唯洗澡出来看见床头柜上的那个锦盒，童瑀甚至连丝带都没有拆开。她又如何不能知晓这里面装着的是她一颗有些呆傻的心，但是纯净。

自从那条有着松绿坠饰的TIFFANY化作一滴眼泪跌进了峨眉山谷，苏唯的脖子上不曾带过别物。温暖的灯光下，苏唯攥紧了那条项链，带着泪光在童瑀的额头印下一吻。暑去寒来，童瑀两个季度的补贴才换得来一条这样细细的项链，教苏唯如何不感动。

她原样合上锦盒，轻轻钻进被窝，贴着已经入睡的童瑀的背脊，安稳的闭上了眼。

第一七九章

周一的时候童瑀没有去上班。前一天是周日，苏唯在温江父母家里过周末，周一早晨径直来了公司，没有去小南街接她。临近十点的时候召开项目会议，苏唯这才发现童瑀没有出席。开会的时候从方德高口里得知今天童瑀没有来，也没有给他电话申请假期——童瑀在La cooper工作已满一年，按照员工手册里面的规定，享有7天的带薪年假。

结束会议后苏唯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带上门，掏出了电话拨打了童瑀的手机。铃声响彻苏唯的耳朵，也无人接听。再打小南街的住宅电话，响了五六声终于有人来接了。

“喂……”童瑀的嗓音哑哑的拖着长声。

“怎么没来上班？”苏唯急不可耐的问，旋即发觉自己问得唐突，又改口， “不舒服吗？怎么不给我电话？害我担心死了……”

“上班？今天星期几？”童瑀砸吧了两下嘴巴，显然一副刚从被子里爬出来的样子。

“恐怖的星期一。”苏唯用着童瑀喜欢修饰星期一的口吻。

“那也不上班……”童瑀打了个呵欠，又砸吧了两下嘴巴，“我睡觉去了。”

“喂喂！都几点了还睡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听见她马上要挂电话了，苏唯急了，“你怎么也不给我说一下，昨晚电话里不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