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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一脑袋的混乱,偏偏那该死的雷,该死的电,该死的雨,和该死的风!为什么不停下来!

希弦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了,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除了颊边逐渐丧失的血色,根本无法表达出此刻自己内心的恐慌可是,在她惧怕得连手脚都不灵活,颤颤巍巍地想要抢回佑安手里巧克力却徒劳无功的时候,佑安,她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好朋友,说她,恨死她,不跟她当朋友了谁要跟你当朋友!?谁稀罕!?谁?!臭佑安!我也讨厌你!快把妈妈买的巧克力还给我!妈妈!

你在,哪里……?

‘轰!’眼前猛然亮过一道金光刺目的闪电后,撼山动地的雷声接踵而来,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希弦,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死死地捂住自己的两个小耳朵,缩着脑袋疯狂地冲进了滂沱大雨中,惊慌失措得四散奔逃无数冰凉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击打在她太过脆弱的小身板上,砸出响亮却难听的破碎节奏,所幸,掩盖了她好不容易才能够正常表达的,哭声仲牧城转身,刚要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刹车响动‘嘎吱……’睫毛上滴下的晶莹雨水恶意地阻挠了他探寻的视线,等到眨眼挤落雨水之后,一切都已经晚了他看见,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方才还在教室和他一起弹钢琴,纯净明朗得像个小动物的,张希,在慌乱横穿马路的时候,被突然而至的电动车前轮凶猛装上了脑袋,然后,在空中漂亮地旋过几个弧度后,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连带着他好不容易修复的残心,一起碎掉鲜红煞眼的血液一点一滴自她脆弱得宛若水晶一般的小身子里渗了出来,幸亏收到瓢泼大雨的不断冲刷,才将那份足以撕碎他漆黑瞳眸的红色冲得色泽柔和了一些因为堵车,颜茗弦只好飞快地将车停到最近的一个十字路口后,完全不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娴静形象,一个狠手甩开车门,伞也不打就踩着尖细的高跟鞋跌跌撞撞朝学校急切跑去,浑身淋了个通透,单薄的裙子紧紧地贴上了她紧致的雪肤,随着其剧烈的呼吸起起伏伏冲到了门口,却没有看到平日里那个毛茸茸,虽然面无表情也会冲着她调皮或眨眼或嘟嘴或摇头或撒娇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兔子,只剩一个被同样全身湿透的仲牧城满目痛意地抱在怀里的,那个,也是被浓烈的鲜血和雨水一起沾湿的,她的宝宝“小希!小希!你怎么样了?!”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不觉间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死死地将她搂在了胸口,仿佛是想将这块早就丢失了好久的宝贝心肉,重新塞进胸膛她鲜红冰凉的血液,顺着二人紧密交缠的衣物棱角,温柔无声地蔓延,尤其是在他胸前衬衫的位置,淋漓的红色不停地扩散,太多,太艳,像是从他伤痕累累的心上再度流淌出来的“……”希弦好累好累了,却贪恋着他怀抱的温暖,忍不住朝他的臂弯里又挪了几寸,血糊糊的小手还在呆滞迟缓地摸着身上的小兔钱包所以说,坏习惯这种东西,一定不要让孩子养成,不然她们以后就再也戒不掉了颜茗弦一直以为,希弦在害怕雷电的时候,只要有巧克力就足以宽慰她了,所以,每天早上她都会都在她的小书包里放上口感最佳的小黑块,让她随时随地安心她真的,一直以为,翻照片只是她的习惯,却不知道,希弦在害怕的时候,光有巧克力远远不够仲牧城隔着眼眶里尖锐炽热的痛意,亲眼看着怀里的希弦好不容易费劲气力后,终于拖拖拉拉地将小兔钱包里的色彩斑斓的温馨片层透过鲜血淋漓的小指头吃力地扣了出来,眸前的痛意即刻结成冰凉刺骨的厚重雾气,在她的上方摇摇欲坠照片居然是乔诺希和颜茗弦高中时的照片希弦已经意识模糊了,外加无数的雨点不断地沾湿着她的眼帘,渐渐地分辨不出周围的一切光景尚在滴落雨水和眼泪的湿黑鬓发驯服柔软地贴在她白皙圆润却沾染了泥土血腥的纯净小脸上,倔强得像乔诺希,温柔得像颜茗弦白细的小指尖无力地夹着那张单薄无温的老旧照片,苍白一片的小兔嘴巴终于能够断断续续地发声了,可是开合艰难的口腔里还残余着刚才咬下的漆黑巧克力,混杂了同样咸涩的雨水和眼泪,黑乎乎的一片,和那两排洁白如雪的小贝齿相互排挤,颜色突兀到刺伤了他的眼睛挺着所剩不多的意识,目光细软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照片,委屈,迷惑,失望,悲伤,太多的情绪同时涌起,无法瞬间表达,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断断续续地嘟哝,不知是在叫他,还是在叫照片里发色亚麻的俊秀女孩“……诺……诺……希……妈妈……”

言未毕,绵软的小兔胳膊已经恍然垂下,指尖的照片也随之纷飞那一刻,仲牧城只觉得后脑轰隆一声炸开,心腔最里面的那块属于心肉的位置,突然向外四散射出无数冰刃,任他心房的壁垒再怎么刚硬也禁不住千疮百孔,像个随时一碰就碎的蜜蜂窝见她的小手已经握不住那张单薄的照片,他就下意识想乘着它尚在空中飘浮还未落地的时候把它抓回来,捏住的瞬间,一下子就被照片后面贴着的东西割伤了手,灵魂因极致的痛意应时而碎,摊裂一地四叶草六年前,他送给颜茗弦当作定情信物的四叶草和他脖子上只剩一叶的那片,一模一样四叶草,幸运草为什么!你给这个孩子带来的全部都是灾难呢?!

他尚未回神,手中的宝贝已经被扑面冲来的颜茗弦抢到了怀里,二话不说直接冒着淅淅沥沥的大雨朝下一个路口跑去“宝宝……”她低低地哄,披头散发的样子狼狈不堪,润润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怀里安稳沉睡的小东西,努力忍着不让太浓烈的悲伤在她带着希弦抵达医院之前就泛滥开来学校门前因为太多家长开车前来又天降大雨,所以堵得特别厉害,根本无法自由穿行颜茗弦还是不顾一起地死命奔跑着,像是抱着一个缺了一角的小水晶,生怕稍不留神又会给她带来新的裂纹。直到前方一道金光刺目而来,猛然吓停了她急切的步伐,僵在原地有些呆愣她好像忘记了,希弦之所以怕雷电,最本质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她怕正是因为怀着小兔子的颜茗弦太怕那个拉开所有噩梦的癫狂夜晚,才会在无意中感染了她就在这时,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直接从后面连带着她臂弯里的希弦将她打横抱起,踩着刚毅的步伐稳健向前奔跑,瞬间就给了她无比心安的气息仲牧城难得压回了汹涌心头的千万情潮,立刻安排人手接应,很快就将希弦安稳地送到了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三人身后,那只傻乎乎的海棠兔还在蹦蹦跳跳地想去追,可惜其间根本没有适合她的位置一双白皙无力的双臂轻轻地将那只完全搞不清状况兔子抱进了怀里,只剩一阵寂寥惆怅的小声低叹“别去了……你是多余的啊……笨兔子……”

佑安红着眼睛呆在了原地,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块希弦咬走一口的黑巧克力,终于,放声大哭小希对不起……

医院仲牧城和颜茗弦一左一右亲自护送着希弦被推到手术室前,还想跟着进去,冷硬的银色大门已经强制关上了,将他们隔离出了,她的世界红灯亮起,手术行进的标志,和希弦身上猩红剜眼的液体一样刺目,仿佛医生手中尖锐的医钳,一根一根地挑去了颜茗弦孱弱心头的每一丝脉络,疼痛绵延为什么,仅仅只是一个下午,原本生气勃勃的女儿现在却像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了手术台上痛入骨髓的颜茗弦头一次如此憎恨自己,在希弦邀请她的那晚,许下了最不该出口的承诺她干嘛要说这是‘最后一次’!‘陪着你’三个字不就足够了嘛!

小希,说了会陪着你就一定不会失约啊,为什么不能多等一下呢?你这个坏孩子,跟那个死鬼一样残忍!

明明在我答应了你以后,用那么漂亮的眼睛告诉我你愿意相信我,可是,转眼就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用这样的方式表明你早就把我说的话当作的谎言对不对?!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你和她一样……

不要我了么?

仲牧城还沉浸在希弦方才对他的独特称呼中,一时不能明白这其中的复杂关系,刚有些眉目,‘啪’!一个凌厉凶狠的巴掌瞬间甩到了他线条分明的脸上颜茗弦眼眶红红地盯着他,眸中怒火翻滚,紧咬的牙关露出里面粉红的里肉,上下贝齿开始因为汹涌的愤恨不受控制地磕磕碰碰浑身湿透,披头散发的模样像个完全失去理智的疯婆子,在他尚未回应这一巴掌的时候,已经抄起腰际的皮包粗鲁凶狠地扑上来不停地击打他,跟平日的温顺淡雅相去,甚远她像是疯了,几乎用上了所有可以进攻的东西,指甲,拳头,高跟鞋,挎包,乃至牙齿,在他身前扭打得不成样子,原本清甜和煦的口吻只剩声嘶力竭的高声斥责,对着仲牧城一顿发泄“为什么!……”眸中的红色终于汇集成了血泪,沿着她苍白无力的颊边蜿蜒流淌“要让她……受伤!”反反复复嘟嘟囔囔地不停质问,好像是在问他,又好像是压住了心头不住外渗的万般愧疚与歉意后,不停地在问,自己“为什么……要让她受伤……”喑哑晦暗的娇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一字一句比希弦还要来得难以辨别“我们……欠她的……还不够么?”

仲牧城起先是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的,哪知道颜茗弦会突然袭击他,而且力道太过凶狠,像是要跟他拼命一样记得少年时,乔诺希曾经执意要教颜茗弦空手道,可是颜某人天生娇弱,根本不是练武的那块料,最后只能以‘暴力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作为借口终止了乔诺希欢快教学的满腔热情现在看来,那个决定还绝对是正确的,如果颜茗弦真的会一点防身的功夫,以她今天这个情绪状况,说不定一个失手就打死他了虽然并非第一次见到泫然欲泣的颜茗弦,这般狂躁激烈的她,哪怕是在她被他强,暴的那个夜晚也不曾失控到这种地步的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坦诚地映照进仲牧城已然冷却的眼中谁叫他偏偏弄伤了她的宝贝疙瘩,那可是她的禁区,是她奉上整个人生也要细心呵护的唯一,是一个母亲赌上了所有也要坚决守护的,她的孩子包包里的一些日常用品因为强烈的撞击纷纷从里面洒落出来,零零散散地铺了一地,可是正杀得满眼通红的颜茗弦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继续往死里揍他,一个无意间,细长的指甲重重划伤对方绷紧的肌肉,带来锐利的痛感仲牧城心头火起,一口气拽住了她的两个白皙的腕子,粗暴到捏得她手疼,然后,完全不带一丝怜惜的,径直将她甩到了一边的空地上,皱着浓眉末梢居高临下地斜视她,眸中,寒光潋滟因为方才的攻击耗费了太多气力,又穿着极不方便的高跟鞋,颜茗弦被他甩得一个踉跄,脚踝关节处随之传来‘咔擦’的轻响,整个瘫坐遭地上就再也起不来终于,埋下柔发尽湿的沉重脑袋,双掌捧住伤痛毕露的扭曲黛颜,颤抖着,哭出了声音“小希……”

从她包里落到地上的手机开始来回震动,铃声,正是刚才在学校里他和希弦一起弹奏的钢琴曲——给母亲的信希弦,藏在你心头的信息到底想给哪个母亲呢?颜茗弦还是,乔诺希?

两人的心绪皆是烦乱躁动得无以复加,谁还有心思去接那个不断打进的骚扰电话实在是受不了身侧吵个不停的聒噪后,仲牧城只好弯腰将它捡了起来,心焦火燥之下看也不看就随手拉通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安若星充满惊慌的高声尖叫好似外面的倾盆大雨,不带间断地一股脑儿飚了过来,差点刺穿了他的耳膜“茗弦!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小希会是仲牧城的孩子!?她不是你和诺希的嘛?!为什么啊!……”

手机陡然滑落,再次摔在了冷硬的地上,里面还在不停地传出安若星急不可耐的询问“喂喂!茗弦你回答我啊!……”

上帝是公平的,从你那里夺走了什么,总有一天,会用同样的方式把同样的东西还给你六年前那个灾难降临的雷雨之夜,他站在清水池边接到的最后一通电话,在哗啦啦的大雨声中残忍传达了母亲的噩耗六年后的今天,一样的雷雨之夜,一样接到电话感谢上苍,还给他一个女儿手术灯灭,打了麻药的希弦还在安然沉睡,样子,是他喜欢的那种恬静他呆呆地看着她,恍然回忆起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再次红了宝石一样的漂亮眼睛难怪,她给他吃巧克力,喜欢他准备的裙子,捏他的手掌……在他怀里认真弹奏‘给母亲的信’,希望他听得懂如果,他真的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他现在真的,好想抱抱她,可是,害怕碰到她头上的伤口,只能选择,轻轻颤抖着,像她一样,捏捏对方温暖的手心之后,完全失去常智的仲牧城就这么一直捏着女儿的小手,弯着虎背熊腰呆呆傻傻地跟着载动女儿的病车跌跌撞撞地踱进病房,行进的过程中好几次因为太过专注孩子的睡相撞上其他的病人和家属,气得别人骂他神经病他却浑然不觉,除了这个终于重新回到他刚硬心腔的珍贵宝贝,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包括一直和他一样,小心翼翼地护送着希弦进房的颜茗弦夏夜急急忙忙地赶到医院时,仲牧城正静静地坐在希弦的病床边上,捏着她小手的大手还是舍不得放开,难得没有往日的肃杀戾气,眉眼温柔得宛若当年,几乎落下泪光而颜茗弦则不动声色地默默伫立在他身后,眼眶通红地盯着他们一直紧握的大小手,再也无法压抑,别开脑袋逃避这幅温暖画面的瞬间,两道宽阔咸涩的热泪因为同时受到重力和侧力的缘故,斜跨俏靥而过,在她妩媚柔美的粉黛上拖出了歪七扭八的奇怪痕迹蓦地瞧到仲牧城又红得跟只兔子一样的眼睛,心头一颤,不觉间疑惑蹙眉,但时间紧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快步小跑过去伏在他耳边低语“少爷,姜氏顾氏跨了,是时候回去……”

“嘘……”修长的指尖抵在了唇边,声音温柔得不像一个男人“不要吵到她……”

略带不悦地拧了拧眉心,实在不愿意仲牧城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脱线仲牧城毕竟不是乔诺希,在情绪失控些许后,还是快速地调整回了自己往日的战斗状态,微笑着准备出去抢夺丰厚的战利品了幸好希弦只是轻微的一些擦伤,要是真的有个什么万一,现在的他说不定已经疯了知道外面的情况刻不容缓,再怎么舍不得也得先放一放,不能让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棋局毁于一旦可是在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伏下身来轻轻地亲了希弦嫩嫩的额角一下,唇边的笑容纯净到不含一丝杂质,这才是仲牧城发自内心的愉悦微笑糯软的男子嗓音还在低低地哄,字字句句软似棉花,甜若巧克力“宝宝……我很快就回来”宽厚的掌心宠溺地来回抚了抚毛茸茸的兔头,绵长情深“要乖乖等我哦……”

大步出门之时,依旧没有多看颜茗弦一眼,直到行至门边,才声色严厉地对着随夏夜而来的保镖下了死令“看好小希,要是她少了一根头发,我要你们的命!”

隔着眸前泛滥不息的冰凉眼泪,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逐渐远去,头也不回的高大背影,嘴角弯弯,和泪笑了汹涌的眼泪,温和的笑容,无声交融,将悲喜的界限都侵染得模糊不清了现在,即便不知道安若星带来的最新讯息,她也可以毫不迟疑地确定,他是谁了

入局

安若星来来回回拨了不下50个电话都没能联系颜茗弦,只好转而打给乔诺希,得知希弦住院,二话不说立刻开车赶到医院,找到金吉拉的时候她还正呆呆地坐在小兔子的病床边出神,似乎是在仔细回想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地拍上了她的肩膀“……茗弦”因为突然受到打扰,下意识地怔了怔才勉强恢复以往神智,朝身侧微偏了脑袋一见到好友如此苍白憔悴的容颜,安若星心有不忍,方才因为亲子鉴定的意外结果而惊慌失措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那个,小希和……”实在不知道怎么出口黯然一笑,唇角的笑意落满苦涩有些答案,知道的时候终归是晚了“茗弦,你别这样”虽然安若星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颜茗弦心里到底有多沉痛,但是也不得不提醒她此时此刻的紧急状况“刚才公司有消息传来,内部账目出了严重问题,资金来向不明,大部分股东无端甩手离开,连带着顾氏也跨了,你是公司这段时间的负责人,必须要马上回去处理一下”闻言,想起仲牧城先前急切离去的背影,无奈一叹。

他都已经设计好的圈套,她这只身在其中的猎物还能做什么呢,何况,姜氏垮台本就是她一直希冀的结果有些不舍地亲了亲沉睡中的小兔子那只白嫩嫩的小爪子,回头朝安若星郑重嘱咐,字字句句万分诚恳“若星,拜托你帮我照看小希,我要回姜家一趟”“啊?”不解地皱紧了眉头“都这个时候了,你回去干什么,听说姜蓉那个老太婆正气得发疯呢,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笨蛋”润泽的粉唇轻扬,透出一丝沁甜雅淡的香味,居然不觉浮现出了几分当时年少的明媚气息“我不是一个人啊……”

姜氏大宅,下午六点金色的夕阳缓缓西下,柔柔地投在宅子周围高大林立的各种苍翠古木上,现出祥和的宁静,称得屋里的高声尖后愈加刺耳“住手!不要伤到我儿子!”几乎一夜白头的姜蓉正歇斯底里地拉住房里那几个欲要搬走贵重医疗器具的黑衣男人,护着已经被他们粗暴从床上拖起来甩到地上的废人姜佑堂,声嘶力竭地吼“房子是我的!你们没有权利赶我出去!”气得发抖的老手开始抓起一边的皮包摸出手机,断断续续地拨号“你们这群流氓是仲牧城那个混蛋派来的是不是?我要报警!”

“不好意思姜太太”随手甩了一个牛皮纸袋到她面前“这所房子已经被抵押给了仲氏,请您趁早离开,恕我们失礼了”言毕还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大家风范,所作所为却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等到颜茗弦回到这里时,家里几乎已经是空无一物,仲牧城的下属还算仁慈,留了一条大厅的沙发给姜蓉安置她那个残废儿子,颜茗洛和颜博沉默不语地站在一侧,不能明了现在的状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听到突兀清脆的高跟鞋声,气得呼吸急促的姜蓉愤恨回头,一眼就瞧到了气定神闲到眼梢含笑的颜茗弦“贱人!你还有脸回来!”要不是为了看紧沙发里的姜佑堂,老巫婆早就跳起来给她一耳光了脸色润红的颜某人温和恬淡一笑,恰如夏日清风,吹拂得残破空洞的宅子里都沁凉起来“我嘛,是来接爸爸和妹妹的,不过”俏雅斜挑的远山眉依旧明净如初“看在姜太太毕竟照顾我们这么多年的份上,离开之际还是要送点回礼才行,不然妈妈会责怪我不懂礼数的”言笑间举止端庄地将一叠文件动作轻柔放到屋内仅剩一条的沙发上,笑意盈贯的绝色瞳仁黑得纯粹,净得暖和明明只是个温婉如水的娇弱女子,却让姜蓉顿时心生不安,比应对那些黑衣男人时还要来得压迫“……你!”拆开来看,一口凉气倒抽,捏着文件边角的老手青筋暴露——居然是姜佑堂强,暴了颜茗洛的证据“姜蓉,平心而论,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我还是很感激你的”眉眼浅淡柔和,秋水伊人的爱恨,始终藏得太深,即便出口,也是委婉曲折的细细清流,不若魔鬼的歇斯底里“没有你,也没有今天的颜茗弦。”十数年身为傀儡公主的苦痛过往回忆渐次涌起,那么多烙印在她心头的伤痕,此刻一齐泛疼“自我入住这儿以来,从未奢望过你待我和茗洛如亲生女儿一般,只求平静度日便已足够,可是”圆润灵动的娇音有些哽咽,属于颜茗弦的气息却一直都是淡淡暖暖的,哪怕她的心间正在带着血泪控诉他们今生的所作所为“你们不应该随意践踏别人的人生,我也不可能因为你们曾经的恩惠就此释怀”眉心稍皱,终于能在时隔多年后,慎重决然地宣告“从今日起,我们姓颜的一家与你母子二人再无瓜葛!我欠你们的,已经用六年的工作偿还过了,你们欠我妹妹……和她的,到监狱里抵还吧!”

依然温和的言语,毅然割裂了这么多年来纠缠不清的恩怨关系,至此,颜茗弦的人生,似乎总算是回到了她的手中对着父亲妹妹淡淡微笑,白皙的素手轻抬,柔缓而坚定地握住了他们的指掌“我们,走吧”这样贴心的女儿,这样温柔的姐姐,如何舍得?

就在三人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楼道上传来一阵独属于稚嫩小孩的尖锐哭声“妈妈!”

姜浩南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死死抱住颜茗弦小腿,嚎啕大哭,整个小身板随之瑟瑟发抖“妈妈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和爸爸!呜呜呜……妈妈,我以后都会好好听话的……”

眉眼无奈地望着脚边苦苦哀求的无辜孩子,心头微软,可是一想起还在医院沉沉昏睡的女儿,再多的善良也只能收回心腔轻轻地弯下腰摸摸孩子圆圆的脑袋,娇音细软,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哄这个孩子了“浩南”蹲下,身子与他平视,像是对待一个成人一般尊重与诚恳“听我一句,以后长大了,心存善念,千万不要像……你爸爸那样,否则,因果循环之后,受到惩罚的还会是你”言至于此,今后你我,一刀两断,你虽无辜,小希又何尝不是呢?请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是她的母亲,身为母亲却还不能为自己的女儿自私,难道指望别人么?

“妈妈!”孩子太小,听不懂颜茗弦话中深意,万分焦急之下唯一的选择就是紧紧地圈着颜茗弦的小腿不松手,挂在她身上不下来姜蓉见孙子在她脚边哭得如此伤心,声音都哑了,更是怒火翻滚,赶紧过去大力把姜浩南扯拉下来,抬手就给了颜茗弦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很是响亮“茗弦!”

“姐姐!”一旁的两人完全没想到姜蓉此举,皆是一惊“有你这么当妈的嘛?!浩南还这么小,你还真是狠得下心啊?!”讥讽而笑,满目鄙夷“怎么,还想着甩了佑堂和浩南之后回到仲牧城身边?暂且撇开你欺骗他的事不谈,就凭你这么个残花败柳,他会稀罕?颜茗弦你少在那边得意!我是一无所有了,你不也输得一败涂地!诈骗仲氏可是由你起头的,仲牧城会放过你嘛?!你还敢在这个时候脱离姜家,好啊,我就等着看你们一家人在外面受尽欺凌的惨状!”

本来颜茗弦是可以轻巧躲过那一掌的,可是却硬生生地挨了下来,被她扇得别过头去,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侧脸,看不清表情半晌,站回了身子,压根没看姜蓉一眼,只是眸色浅淡地望了望脚下泪水横流的姜浩南,微微叹息“……这是……欠你的”之后,如负释重地转身离开,昂首挺胸的高贵猫咪姿态明艳不可方物,典雅的高跟鞋和来时一样清脆出声,‘咚咚咚’地骄傲敲出金吉拉自骨而发的倔强与傲气,任何人都不能令之屈服一个人,在功成名就,意气风发的时候形态如此算不了什么,而她却能够在失去一切外在物质之际凌厉如昔,傲骨嶙峋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甚至,比以往更骄傲更坦荡,言谈举止都是浑然天成的无双气度,这才是真正的贵族,哪怕是在上断头台的前一刻,简练大方的笑容不会因惧怕变质,终其一生,留在世人眼里的那个她都是高贵优雅,不可亵渎的“没有输……”淡柔中带着穿透一切的强大力量,就像这个女人本身,温润如水,包容万物,也可以,摧毁万物“我只是没有赢……他改变的是我这一方”无意回头,笑若三月朝阳,何其妩媚“可是你们要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的这个结果,不会改变,所以我没有输”大步而出,沐浴着盛夏夕阳独有的金色光泽怡然而去,眉眼生动甜美,弯弯的唇角笑意盈盈这一次,傀儡身份土崩瓦解,骄傲回归的是真正的颜家公主,或许在未来某个具体的一天,终成颜家女王颜茗弦将车开到了景江公寓,打算先让父亲和妹妹住下,再去接受,魔鬼的惩罚自她知晓他真实身份的那一刻,以往堆积在她脑中的全部疑惑一并解开,当然,也轻易就预测到了接下来她要面对的狂风暴雨怪谁呢?谁叫她不但没有及时发现,反而再一次践踏了他的感情,光是从那一夜他在车中对她的所作所为,金吉拉足以断定,他对她,已经死心了明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境遇不会比姜蓉母子好到哪里去,她的轻淡欢乐还是压制不住地从心底散发出来,连颜博都为之感染,忍不住低下头轻轻笑了“茗弦……”

“嗯?”疑惑地回头,单纯的笑容像个还在热恋中的懵懂少女,纯粹干净得一塌糊涂“爸爸好久都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你了”好像自从六年前的事故,他的女儿就已经完全死去了一般,全无生气,任何时候都重重压抑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无法直视“呵呵,是么?”傻傻起笑,难得有了一丝俏皮的娇气“是啊,比前段时间还要开心”虽然之前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女儿恢复了一阵往日模样,可惜转瞬即逝,很快又陷入低迷蓦地瞧见父亲俊雅的鬓角隐约有了银丝,轻轻地抬手抚了抚它,略带歉意“爸爸……对不起……让你操心了”“傻丫头”宠溺地捏了捏她秀挺的鼻尖,满目慈爱“是爸爸让你操心了,以后你再也不用勉强自己天天面对不喜欢的人了,我们住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嗯?”

身为女儿的颜茗弦本想冲父亲甜甜一笑,借此宽慰他半世沧桑之心,哪知道笑容尚未挤出,身边就响起不合时宜的男子声音打断了二人交谈“请问是颜茗弦小姐吗?”

“我是”一见对方和他身后几人的警察制服,心中明了,情绪安稳“关于姜氏偷运资金的事,希望你能和我们回去协助调查”“知道了”眉梢微垂,歉疚地回头看了颜博一眼,还是没能控制好自己,鼻头一酸,几欲落泪“爸爸……我……”神色担忧地望了一眼身边还有些茫然的妹妹,心中不是滋味颜博急得双目圆瞪,大手一把扯了那警官不依不饶“这是怎么回事!我女儿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为什么要带走她?!”

“姜氏以外资为名,偷偷地帮助一些不法团伙转运资金,所以颜总裁和姜董事长都要去警局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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