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森被顾韩嫣猛力一推踩在了菜汁上狠狠甩了一跤,手里的袋子飞出去甩到客厅里,里面的草鱼拼命的挣扎起来,他和韩慧一样错愕的听着紧闭的门那头不断传出的呕吐声。
顾韩嫣扶着洗面台几乎站立不稳,吐过之后胃部好受许多,她打开了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泼了好几把,急喘着抬起头,在镜子中看到满脸憔悴的自己。脸色蜡黄,眼角发黑,头发凌乱的粘连在脸上,嘴唇是骇人的惨白。
她忽然抓起洗面台上的铜质肥皂盒用力的掷向玻璃,随即踉跄着后退,顺着冰凉的墙面无力的滑坐到地上,痛苦的捂上了眼睛。
☆、第八十五章 痛苦
恭喜,你要做妈妈了,是怀孕,已经两个多月了。
顾韩嫣攥着检验单坐在医院大门的无障碍通道口,疼痛从脚底一路蔓延到眼睛。身边人来人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耳朵里堆叠着逐渐变成一连串的杂音。眼睛看不到东西,耳朵分不清声源,鼻子嗅不到气味,嘴巴也不能言语,像是有一个硕大的透明壳子把她罩住,让她在这熙攘的人流中被孤立出来。
怀孕——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
攥紧的拳头伸展开,掌心慢慢移到自己的腹部,隔着衣服在上面轻轻抚摸,那里居然在悄无声息之中藏进了一个小生命,不知道性别,看不到长相的,她未来的孩子。
她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去迎接这个即将在八个月之后降临的小东西?她要以什么样的态度,用这幅已不珍惜的身体承担两个人的生命。顾韩的脑袋里乱成了一团,理不出一个清明的头绪。
“韩嫣!”
张曼一路小跑着到她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双手,“怎么在这里坐着,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我——怀孕了——”
“嗯,啊?!”
张曼被这消息惊得张大嘴巴,情绪也跟着复杂起来,对于顾韩嫣怀孕这种事情,她到底是应该恭喜还是应该难过?他们结婚那么久了,是应该有一个孩子了,可是依照现在陈森和顾韩嫣的矛盾,这个孩子的到来又是非常不合适的。
“韩嫣,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这个孩子?”
顾韩嫣疲惫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什么我都没有力气,你知道吗,我真的觉得我要支撑不住了——好累,真的好累——”
心口是一阵紧过一阵的疼痛,眼泪酸涩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好像泪腺堵塞,将所有的咸涩都硬生生憋到了血液中去,在周身筋络里回流,让她头脑发胀,呼吸困难。
那个生她养她的母亲,居然用这样卑鄙的手段一步一步的把她骗入了婚姻的围城,陷进这进退维谷的境地,要自己还怎么再相信她!她过去说得每一话,现在听在顾韩嫣的耳朵里都是假的。这就是她所说的为自己好,这就是她所说的为了自己的父亲,这就是她所说的幸福!
顾韩嫣不能理解,这就是母亲对自己表达爱的方式么?残酷的,自私的,欺骗的!
“乖,不要难过,还有我在。”张曼心疼的把她拥进怀里,摸到顾韩嫣一身的骨头,这样的身体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不用那个孩子来折磨她,只她自己就已经把自己折腾得心力交瘁了。
“你先跟我回去,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慢慢说好吗?”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的叫个不停,顾韩嫣关了电话,被张曼扶着站起来,只不过是短短一天的时间,她的生活就完完全全的变了质。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以为只要退让了就可以让身边的人都不再感到为难和痛苦,到头来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怪她自己太过天真,以为顺从了就能结束所有!她甚至开始懊恼,为什么要听到父母的对话,为什么要知道韩慧隐瞒的真相,既然自始至终都是韩慧在撒谎,那么当初她所牺牲的爱情,她丢掉的苏雨绮,她一直容忍的生活,现在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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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你说什么?!你把你刚刚说的话再给我说一遍,再说一遍!!!!”
顾有权气得将茶几上的杯子摔在地板上,透明的玻璃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他像一只愤怒的狮子,猛烈得拍着桌子,涨红着脸冲韩慧咆哮:“你为了让韩嫣结婚,骗她说我得了绝症?韩慧啊韩慧,你到底是不是个当妈的!你是不是真的要逼死你的女儿咒死你的丈夫你才会高兴!!!”
韩慧被他的怒气震慑到了,结婚几十年,顾有权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气。她自知理亏,小心翼翼的坐在沙发上,“你那么大火气干什么,我又不是真的想让你得病,你生病那会儿,我也急得掉眼泪!可是我不这么说,韩嫣能同意和陈森结婚吗?”
“陈森陈森,陈森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愿意把女儿都给卖了!”顾有权眉峰紧紧的拧在一起,“我早就说过,她要是不愿意我们就再找,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好男人,最重要是女儿要喜欢,结婚是要过一辈子的,你居然逼着她把自己给卖了!亏我当初还以为她是真心被陈森感动高高兴兴出嫁了!你知不知道她这辈子的幸福都毁在你手里了!”
“女儿喜欢女儿喜欢,你知不知道女儿喜欢的是谁,还在这里冲我瞎嚷嚷!”韩慧也急了,喘着粗气跟顾有权顶起来,“我要是由着她她就毁了!你知不知道,你女儿变成了同性恋,她喜欢苏雨绮!要不是那几天我一直跟着她,看到她在咖啡厅跟苏雨绮接吻,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上了一个女人!!!你说,你说,我要是同意她和苏雨绮在一起了,这像是个什么样子,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嚼舌根呢!”
“什么?韩嫣喜欢雨绮?”顾有权愣住了,“你别在这瞎扯!”
“我瞎扯什么了,那是千真万确!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怎么会赶走苏雨绮,都是她个狐狸精教坏了韩嫣,陈森怎么了,陈森就是再有毛病他也是个男人,女人跟男人能结婚,跟女人能结婚吗,能吗?我要是纵容了她,才是真的害了她!”
“这都是你的想法,你考虑过韩嫣的感受吗?!你拍着你自己的良心寻思寻思,你从头到尾又没有给过女儿发言的机会!你觉得是错的,可是错在哪里了你告诉她了吗?你觉得是对了,可是对在哪里你告诉过她了吗?你就只会让她顺着你的意思来!”
顾有权恶狠狠得瞪着她,“就算是爱错了人,也得要一步一步开导,女儿是人,不是东西,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你就忍心这么折磨她!女儿结婚这么久了,她过得怎么样我可是都看在眼里,要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假话,她也不用在我们面前强颜欢笑!你就是贱!为了陈家的那点臭钱把自己女儿一辈子的幸福都给卖了,还在这大义凛然的说你是为了韩嫣好!你要是真的为了她好,就不会用我得绝症做筹码骗她嫁给自己不爱的人了!韩慧啊韩慧,我们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了,这是你干过的最荒唐的事情!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他怒气冲冲的摔门走了,韩慧叫了两声没叫住,脸红脖子粗的坐回沙发,看到满地的碎玻璃碴子,怕一会儿陈森或者顾韩嫣会回来,又站起身拿扫帚将玻璃碎片扫进垃圾斗倒掉,又拿拖把洗干净地板上的水渍。
她以为这件事情可以永远瞒下去,却没料到顾有权会自己偷偷的去做检查,还偏偏遇到自己的老同学!韩慧心里也很有委屈,她想要女儿过正常的生活,做一个正常人,扭转不正常的思想,这有错吗?顾有权生气,指责自己自私,她是将陈森良好的家庭条件算在内了,可那也是为了女儿着想啊,再怎么,以后和他过一辈子的也是女儿,她不过是希望女儿嫁个好人家少吃点苦头,这也是错了吗?用谎话来骗她,也是为了让她不要再糊涂下去,她要是真心喜欢苏雨绮喜欢得不行了,还会答应自己跟陈森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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