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开始,省院一团连续多日在外演出,下部队送戏庆祝建军六十周年,辗转于多个营队,包括去年去过的空军医院。二团开始何静雪的专场演出,省内演了五场,还有八场,计划九月起在全国巡演。
本来是计划省内五场省外五场总共十场,但前五场演出受到了业界一致好评,上座率相当高,于是院里又加了三场。
于是说沈秦天和林蔚然又是多日不见,现在八月上旬了,才算是忙里偷闲能休息几天,彼此说说话了。
可能是省城夏季潮湿多雨,林蔚然的洗脸毛巾没好好晾晒,他左眼发炎了。眼球都是红血丝,这地方也没法化妆遮盖啊,他下周要演的是莫稽,玩的就是那贼眉鼠眼,要是反串老旦戏《李逵探母》倒是好办了,老妈妈眼睛瞎了,翻着眯着都行。
结果他还没痒几分钟呢,沈秦天慌大了。沈大帅自然不是以为这是什么致命大病,他慌的,是小林林不舒服。凡是让小林林不舒服的事物,都应该被打倒消灭。
林蔚然拦住了准备冲向电话亭给哥哥打电话的沈秦天,他不想麻烦沈越天,又不是多大的事,不需要他联系专家并且开车来接。之前妈妈她们来省城,已经很让他费心费钱了。
“治疗完了?”林蔚然对着镜子发呆。
“完了,你可以回去啦,这几天注意把毛巾用开水烫并且暴晒,别忘了按时涂药。”文缘的老婆把药瓶盖好。
“这纱布不拆掉?”林蔚然抬手想去摸蒙在左眼上的纱布,被沈秦天一把拍开。
“别碰呀,消过毒的。”沈秦天在忍笑,独眼龙小林林的造型挺有趣。
“明天早上再拆,药效持久一点,要遵医嘱,听到没,不然万一继续感染,那整个脑袋都要包起来的!”看着林蔚然的蔫样,文缘老婆直接笑出来了。
这是在积累经验,林蔚然安慰自己,万一哪天演独眼的角色呢,还省了去体验生活了。只是这造型越看越丑啊!他对着镜子扭成了苦瓜脸。
“你等我一下!马上就来!”沈秦天在楼梯口拉了他一下,飞快往治疗室跑去。
林蔚然也不多问,独自冲着那盆茂盛的龟背竹出神。单眼看东西果然和双眼看不一样哈,可惜这辈子没机会体会复眼看世界的效果。
“好了,走吧。”沈秦天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嗯好。哎你干嘛!”林蔚然扭头一看,吓一跳。
“哈哈哈,要难看一起难看。”沈秦天摸摸自己左眼上的纱布,也乐了。
要难看一起难看?林蔚然觉得脑子里炸了个惊雷。他平静了一下,努力让声音不发颤:“你刚才说什么?”
“要难看一起难看。”沈秦天重复了一遍。他觉得自己太伟大了,为了让独眼龙小林林等会儿在路上不害羞,竟然能想出这一招来。
要难看一起难看!原来真是你啊!林蔚然想仰天大笑,又不敢,他小心翼翼地把这句话默念了一遍。没错,梦里那个在岸边接住自己的人,就是这么说的。
梦中人替林蔚然脱了那只湿掉的鞋子,又脱了他自己的一只鞋,搀着同样光着一只脚的林蔚然一起走。他说“要难看一起难看”。
不用说,这组合一路上必定吸引了众多目光,有惊讶这么年轻怎么就少了只眼睛的,有惋惜这么帅可惜了。
在省院操场上让陈焕赵军笑了个够,回到宿舍门口,林蔚然把脖子上的红线拉出来,用独眼看了看玉坠。
“你把另外那块戴上吧,这块由我继续养。”他笑着。其实笑得有点抽筋,因为内心实在太激动。他的梦中人,和他的心上人,竟然是同一人!
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几个月前弄了一个同样的竹子玉坠,配了同样的红线,让我轮流养这两块玉,其实有一块是送给我的吧。
“你,你发现了啊。”沈秦天有点窘。
明明这两块玉非常像啊,除非放在一起仔细看,不然真不容易注意到是两块来着。它们本是一对,从同一块料上琢下来的,他一块他哥一块。他哥一直没怎么戴,就那么搁抽屉里,被沈秦天先斩不奏直接拿来了。他哥不是总说么,弟弟要家里的啥东西都行。
林蔚然用掌心轻轻捂了捂沈秦天眼睛上的纱布。谢谢你刚才陪我难看了一路。沈秦天不知他的内心澎湃,嘱咐他不能去摸自己的纱布,里面有药。然后又说休息一下吧,等会儿吃饭叫你。
回到宿舍,沈秦天从枕头下摸出另一个玉坠,贴在脸上傻笑,孙瑞看了直叹气。
过了几天,孙瑞约沈秦天和林蔚然出来吃饭。孙瑞自认不是个急性子,但他真心受不了这两人的慢节奏了。明明是你情我愿,怎么拖到现在也没啥进展。
对,孙瑞已经看出林蔚然的心思了。虽然林蔚然隐藏得不错,但瑞哥哥什么观察力,加上旁敲侧击,啥都明白了。只是看林蔚然闷骚的那蔫样,孙瑞吃不准他这辈子会不会表白,或者说在沈秦天表白的时候他接不接受。
“啥!楚兰要辞职?”林蔚然和沈秦天刚坐下,还没喝口饮料呢,就被孙瑞的话吓一大跳。
“嗯,去戏校当老师。”孙瑞喊了三次,服务员才过来点菜。不是服务态度差,是看帅哥看呆了。一下子仨,能不呆么。
“你们闹翻啦?”沈秦天胸闷大了。之前看楚兰对孙瑞死心塌地,他对女人的看法刚有所改观。
“没啊,”孙瑞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含笑,上挑的眼角格外迷人。“以后结婚有孩子,不可能两个人都到处演出,而且我奶奶身体不好,她妈妈也需要人照顾。”
“为了跟你好,她真是舍得!”沈林二人叹服,武旦的艺术生涯本就不长,楚兰竟能抛弃事业黄金期。两人怀着对楚女侠高尚情操的敬意,同时发问:“你们啥时候办事?”
“再过阵子吧,现在院里不分房,我家没有多余房间。”孙瑞在家里那间,是在客厅里用层板隔出来的,翻个身都能听清楚,怎能让新媳妇住里面。
“要不到时候住我家!”沈秦天说的不是装修中的那套,他家房产多了,空着也是空着,让孙瑞挑一套住住真没啥。
“心领啦兄弟,我能搞定。她在戏校工作满一年,可以申请集资房,以后生了孩子正好就有房了。来来尝尝这个熏香肠,挺好吃的。”孙瑞招呼他们吃饭。他今天请两人出来的目的不是要找免费房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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