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虽然有光,但还是很暗的,忆然要看的并不是晚月的五官,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她得样貌。怎么眼前这个人,无论是带着别人的长相,还是本着自己的面容,她都没让忆然体会到曾经的感觉?忆然是不是错了,是不是真的应该承认晚月和青蝶根本不再是同一个人?
看过了,也就失望了,忆然放下灯笼,叹了一口气。她不再看晚月,只垂头望着自己的灯笼。那是她的愿望,可它根本就照不亮她想要的。
忆然说,她的愿望只想说给一个人听,可是那个人不在这里,不知道在哪里,所以她无法讲,不知要与谁讲。
听了一句“她不在这里”,晚月的心情真的跌落到了谷底。她还记得自己听说忆然给她找了个夫婿时候的心情,此刻相比那一刻,虽说更难过的是那时,可心伤总比旧伤痛。
忆然说完了便继续向前走,走了没太远就能看见人们提了灯笼在河边,三两成群的样子。河边的人不算多,稍微隔开一些就听不到旁边的人在说什么了。
有些人自己做了河灯,河面上漂浮着好几个,河岸边也有人正在点灯。怎么就没想到要买一盏河灯呢?怎么那小摊上根本就没有河灯可以买呢?已经站到河岸边的忆然觉得这样的时候少了一盏河灯,就像是得了一桌佳肴却偏偏少了美酒一样,满心可惜的感觉。可是得了河灯又有何用?河灯无非用来承载愿望,而她的愿望就站在身边,就是这样她都无法实现,小小一盏河灯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忆然有些混乱了心绪,就在这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她所想的事情就经过了好几次变化。她好像都不知道要坚持自己的哪一种想法,也好像再也理不出什么头绪了,只是在想或许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疯掉的。
忆然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掷入水中,扑通一声,然后问晚月:“你记不记得,以前我家中有一个湖,你我曾经在那里放过河灯许愿?”
晚月小声说自己记得,那是她听说忆然要做皇后之后的事情,怎么会忘呢?
忆然又说:“你没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可我大致能猜到。”
“为何提起这个?”晚月想用灯笼去照亮河面,去看忆然惹起来的涟漪。
“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我的愿望?”忆然问她,却没等她回答,自己又说:“好像我手中的灯笼一样,我的愿望亦是如此,不管是那时还是此刻,它只有一个。可是似乎是我越希望实现它,它离我就越发远。所以干脆不要了。”
晚月以为,以为忆然会跟她讲些心里话,虽然她不想让忆然知道,不过自己确实是有些激动的。可忆然哪里是要说那些?忆然做的事情岂止是与晚月的想法背道而驰,简直就有了如同人鬼之间阴阳相隔一样的差别。
忆然说她不要了,自己握在手里,盼在心里的愿望。于是手向前一伸,手腕一用力就将自己提着的灯笼扔进了水里。
灯笼入水的声音和石子的声音完全不同,那声音让晚月险些病发。她实在不能理解忆然要做什么,自己踏出两步,想要去捡起那个灯笼。可忆然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晚月双脚站在了稀泥里,发现那将要被水完全没掉的灯笼离她好远好远。
晚月问忆然想要做什么,外面这么多人,哪里由得她来发疯?又说她扔了一盏灯笼算什么,要疯何不成更狂一些?
忆然笑道:“谁会去做那般幼稚的事情?”又说,“反正近在眼前却不可及和远在天边实属同一道理,我求不来的何必强求,反正最后只是为难了自己。更何况,我若死了,我要的人也不会知道,那我何必死在这异地之上,做个孤魂?”
晚月记起来了,当初她将自己所有的期望都放在忆然身上,让忆然倍感压力的时候,那时的忆然与此时极为相似。晚月指的相似并非是表象,而是从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一种失望与无力。如今她才知道了,那时候的她让忆然有多么地为难。
她好像真的让她无路可走了。
被丢进水里的愿望,从前现在,她都知道那是什么,她是实现它的关键,却偏偏很难做到。
☆、二三、雪莲
有那么一瞬间,晚月真的很想抛掉所有在意的东西,带着忆然一起远离以往的一切。就算那样的日子不会美好,但此时只是想想,还是会很向往的。可晚月认为自己还是个有理智的人,她没有本钱去做那样的事情,所以何必要去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忆然绝不会做出青蝶那样幼稚的事情,就只站在河边吹了吹风,然后迈开步子朝回走。晚上手上还提着灯笼,这会儿的灯笼已经不是什么愿望了,它只剩下了自己的最基本功能——照明。
客栈掌柜的看见忆然和晚月的时候真的诧异了,因为极少有人在走灯途中就回来了,更何况她们才出去了不久。
一进客栈,忆然自己叫了店小二端水上楼,晚月偏偏就被掌柜的拉下来聊了几句。等她上去的时候,忆然正专心地在卸妆。看忆然那样子是不想理她的,她也没理由上前讨好,便自己端了盆下楼,找到客栈的井,擦了鞋上的泥,洗了脸上的妆。反正天黑,路上走快些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是男是女。
回去了,忆然已经躺在床的里侧睡了,虽不知她是否睡着,晚月还是那么端着一盆水站在好几步之外的地方看着她的背影。
一路二十几,买药、返回的日子再算上,拢共不了两个月时间。忆然说既然来了,便陪晚月走完这一程,之后她就如晚月多想的,回去做皇后。那之后晚月若是有需要大可去找她帮忙,若是没必要也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其实不见才是最好的结果,因为比起这段日子来说,不相见的那两年里,晚月并没有不快乐。
两个人一起赶路,忆然能做到极少与晚月说话,晚月更是能做到。
原本计划的二十多日路程,被延长成了一整个月。因为后来将近十天的时间里太阳变得毒辣了,忆然担心晚月那颗不争气的心受不了,便硬说是自己怕了这高温,不愿意在午后继续赶路。晚月心想也是,大家小姐哪里受得了这苦?就将赶路的时间定在了日升开始,午前结束。若是前面的城镇很近,下午阴凉一些了还可以继续赶赶。
忆然用来做借口的事情,没想真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成真了。那天日头也不是特别毒,可她就真热得晕晕乎乎了。晚月赶紧把她带去了客栈休息,让她好好躺着,自己打开了窗户,让外面的风吹一些进来。
“我先去看看有没有张鹤发过来的信,你好好歇着。”
忆然应了一声,闭上眼就感觉自己再不能保持清醒了。晚月也不忍心再跟她说话打扰她,自己就出了门,下去也吩咐了掌柜的,说自家公子在休息,不要去做任何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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