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地从地上站起,头轻轻扭向桌子上一个细长的花瓶,一步一步走上前,伸手抓住瓶颈将其一把抄起,紧接着,身影便伴着一阵脚步声消失在了漆黑里……
不久之后,夜幕完全笼罩了大地。刚刚换了身衣服的叶飞白跟在两个提着宫灯的侍女身后迈着小碎步走向方兴斋。
不知为什么,行走时叶飞白总觉得有股视线在背后盯着他,便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却不料右侧的侍女突然被他吓到一样脚下一个踉跄。
“你没事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那侍女伸出手,侍女却一阵瑟缩,急忙说着“没事没事”,避开他伸向自己的手,始终低着头,将脸颊隐藏在黑暗之中。
叶飞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却也没深究,继续向前走去。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太后和几个侍女路过后花园时竟发现一个侍女昏倒在地上,身边还有一个碎了的花瓶……
一场风波即将来临。
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萧凛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在门口等他,等他走近时便一把牵住了他的手。
假扮成侍女的薛兰琪咽了一口吐沫,双脚像灌了铅一样,直到另一个侍女已经退下,才在侍卫奇怪的目光中急忙挪动脚步。然而,当另一个侍女提着灯走到回廊时,却诧异地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人竟不知去了哪里。
没错,薛兰琪并没有离开,而是假装离开,躲在假山后面偷窥着海棠树下发生的一切。
她看见自己心爱的男人用暧昧的语气对叶飞白说道:“既然朕上次送你的玉佩碎了,这次就索性再送你一个吧。前阵子交趾进贡了一块上等的翡翠,朕已经找了最好的雕刻师傅去雕刻,等雕好了就是你的。”
叶飞白摇头道:“臣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东西,皇上还是留着赏赐给别人吧。”
“谁说你无功?你冒着生命危险出使金国,回来之后朕还什么都没赏赐你呢。这块玉的确贵重,但正因为贵重,才与你相配呀!”
“皇上……”
看着叶飞白充满感激的眼神,萧凛却笑了。“你先别急着谢朕,朕还有别的消息要告诉你呢!朕马上要对朝中的官员进行一次调整,如今一切铺垫工作都已准备妥当,不日就会下旨了。朕决定把顾戎和王冲两位将军所辖地区调换一下,把顾戎调到京师、让王冲去镇守北疆。另外,朕还决定把杨正风从内廷都尉调为御林军副参将。”
叶飞白笑道:“从内廷都尉变成御林军副参将,明升反降,看来皇上还是在为杨大人给太后打小报告那件事耿耿于怀啊。臣还是希望皇上三思之后再做决定,毕竟内廷都尉可不是随便抓个人就能干得来的呀。”
萧凛却道:“你说得对,所以朕若不是已经敲定了一个更适合的人选,也不会轻易做出这个决定。”
“那这个人选是谁呢?”
萧凛突然神秘地笑了。“这个人就是文孝公主未来的夫婿、你过去的主子——高阳王刘灿呀!”
“什么?!”叶飞白大吃一惊。
萧凛却得意地笑道:“没错。高阳王不日便会和姑姑一起进京,与文孝公主成亲之后即出任内廷都尉一职。像他这样的将门虎子不在朝廷任职,光当个闲散王爷也太可惜了。另外,朕还决定恢复姑姑镇国公主的称号,让他们母子一起留在京师,留在你和朕的身边。好了,现在你可以谢朕了!”
叶飞白喜出望外,一把抓起了萧凛的手,双眼熠熠闪光。“皇上,你是故意把顾戎、高阳王这些与我亲密的人调来京师的,是吗?”
“是啊。朕刚登基的这几年,你在朝中总是被人挤兑,这些朕全都看在眼里。虽然你凭自己的才能让很多人重新认识了你,但是朕希望你能在朝中站得更稳、力量更强大——因为你是朕在朝中最坚实的后盾,所以你强,就是朕强啊!”
听闻此言,叶飞白百感交集,情不自禁地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这在薛兰琪看来无异于疯狂的举动让躲在假山后面偷窥的她全身一阵战栗。而就在此时,萧凛竟也伸出手来将叶飞白搂住,短暂的停滞好似意犹未尽的回味,温情脉脉。
她就这样近乎崩溃地看着他们拥抱、对视,默契地走进屋内,身影消失在私密的光线里……
两人开始温情地缠绵。虽然在外捕捉不到任何动静,但浓郁的气氛就像暴雨中的池塘一般,池水伴着激越的雨滴,一圈一圈满溢而出。
真相就像一张窗户纸,即使不去戳破也已经能窥见大致的轮廓。然而薛兰琪却无法抑制自己去戳破一切的冲动,也许是因为内心深处仍怀揣着一分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幻想——他们之间,只是君臣,只是君臣……
身体鬼使神差地离开了藏身之处,她想靠得近一点,更近一点。她小心翼翼地躲藏在月光照落的阴影中,而正要迈出另一步时,一个声音却突然从她背后响起:“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
薛兰琪大惊失色,回头一看,侍卫手中的短刀竟正对着自己的脊梁骨。从没经历过这种恫吓,一声尖叫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脱口而出。一瞬间,殿前另一个侍卫也闻声拔刀冲了过来,并大声问另一人道:“有刺客?!”
“我不是刺客!我不是刺客!”薛兰琪哭喊着,却被冲上来的另一个侍卫用刀柄一下戳在地上。重重摔倒时,不知是在什么心态驱使下被她揣在怀中的匕首毫无防备地掉落出来。
“匕首……果然是刺客!”
侍卫被掉在地上的匕首惊出一身冷汗,一把提起摔倒在地的薛兰琪并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薛兰琪一边哭喊一边挣扎,锋利的刀刃几乎就要割伤她的脖子,而就在此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突然传来,伴随着一声威严而果断的命令:
“刀下留人!!”
方兴斋中,孤灯暧昧的光线照亮了正在榻上纠缠的两人。听到外面一阵骚乱,叶飞白不禁一边喘息着一边扭头瞟向窗帷,而萧凛却迅速伸手把他的脸掰了回来,还抱怨道:“喂,专心一点!”不料就在这时,一声“太后驾到”鬼使神差地传来,萧凛吓得全身一哆嗦,条件反射地一下抽离了叶飞白的体内。
猝不及防的抽出让叶飞白感到撕裂一般的疼痛,不受控制地□□一声后全身瑟缩。萧凛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因为心疼而怒火上窜——他用最快的速度抓起搭在床边的衣服披在身上下了床,近乎狂暴地迈开步子向外走,一把推开方兴斋大门。
眼前的一幕真是让人猝不及防:两个侍卫提刀用力按着跪在地上哭泣的薛兰琪,而太后则站在几个随从中央,看了一眼萧凛后又对地上的女人瞠目而视,伸手指着薛兰琪怒道:“薛兰琪,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打昏方兴斋的侍女,带着凶器易服潜入皇上身边,你这是要行刺皇上吗?!要不是哀家发现了被你打昏的侍女及时赶来,你是不是就要得手了?!”
顿悟事情来龙去脉的萧凛一瞬间怒火中烧,也指着已经近乎崩溃地薛兰琪怒吼道:“薛兰琪!你疯了吗?!你这胆大包天的贱妇!你到底想要怎样!!”
面对大发雷霆的萧凛,薛兰琪已经彻底崩溃,除了一声声呼唤着“皇上,皇上”,就只剩满脸的泪水。然而萧凛的怒火却像狂风中的巨浪一样无法平复,大声喊道:“你是不是想死?!你是不是想死!!好——朕今天就成全你!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原本同样怒火中烧的太后听到这句话时突然一怔,却并未作声;可就在侍卫准备动手将人拖走时,萧凛的手腕却突然被人从身后紧紧握住。
侍卫放慢了动作,和众人一起望向皇帝,却见萧凛头也不回地大声道:“你别为她求情!”
“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做出的决定难免会令清醒后的自己感到后悔!臣并不想为淑妃求情,可她的父亲是皇上的恩师,臣只是不想皇上事后因为不给老师留情面而遭人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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