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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逐渐围拢过来的人,赵礼嘉冷静地开口:“我是大宋六王爷赵礼嘉,要见你们左贤王。”

没有半点身陷敌营该有的畏惧和妥协,好在那柔然国里还是有一些明事理的人。有人出来应答:“好,生擒敌方将领,这功劳可大了。来人啊,好生伺候着。”

赵礼嘉丝毫不领情,只反复一句话:“我要见淳维岚。”

淳维岚从城楼下来后直冲王府,花白胡子老头几乎是被拎过来的,脚不沾地也跟不上淳维岚的贴心部下。

“哎呦,我的老命丢了,谁还来救人啊?”老头弯腰喘着。

“您老还是快点吧,要是文少爷死了,您老的命估计也不会长久。”某部下很适时地提醒道。

“他,他小兔崽子还不得了了?”但是一想到左贤王看文烈的眼神,如果搞砸了,难保自己不会少掉点什么。心念一动,又问道:“那文烈那小家伙,怎么样了?”

“咬舌自尽,不知道有没有救了。”冰冷的声线,不含感情,“也是个烈性子的人。”难得左贤王的影卫也能发出如此㊣(6)感叹。

眼见着到了门口,轮到老头不敢上前了。门内的人焦急交换:“人怎么还没到?”不知又杂碎了第几个茶杯,清脆的碎裂声夹杂着低吼,竟是失态到如此地步。

老头摸摸头,踏进去,不发一语。敲敲打打,最后只有一句话:“节哀顺变。”抬脚就准备走,却在意料之内被一个大力往后拉。

老头头也不回,很残忍地开口骂道:“淳维岚,你这个混蛋,这孩子还不是给你折腾死的,你还有什么理由来迁怒别人,我看最该去陪他的人就是你。”吼完这句话,老头已经做好了关入大牢的准备,也不挣扎。倒是,身后的力气撤掉,屋内仅留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不敢想象左贤王的反应,倒是左贤王意外地没有反驳,抱着文烈冷却的身体,目光涣散:“我倒是想去陪他,但怕他烦我,不愿意见我。”

没有人,从来都没有人见过这个颓唐到极点的左贤王。此刻,门外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左贤王,那赵礼嘉要见你。”

“好,让他进来。”不顾堂下通报之人担忧的目光。

“淳维岚,你脑子没坏吧?”老头急得差点跳脚,“他要是过来杀你,你只有死的份。”老头胡子差点没气翘到天上去。

“人已死,我如果还占着他不让他和赵礼嘉见面,未免太过小气。如果这次,赵礼嘉要来寻仇,我死了,也算是应了你的话。死了倒好,估计文烈在奈何桥边还没走远吧!再追一追,文烈或许还能交代我几句话。”本是风华正茂的脸庞,一日下来像是老了十岁。凄凉的笑惨淡地挂在嘴角。

给读者的话:

最后还是免不了一死,主要是文烈活得太累了。

不负君卿(三十七)

正僵着的场景随着门外走进来的人逐渐流动起来。门内的人对于久负盛名的大宋六王爷赵礼嘉的了解不多,只知道是文烈的好友,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好。好到那门外男子第一句开口的话竟是这样石破天惊:“你想逃婚都要逃到地府去了?”

众人脱线……

看着两个本应执戈相对的人完全没有要厮杀的迹象,提着心得众人才舒了一口气。只是画面诡异得很,两人都对着已经冰冷的文烈说着话,似乎那人只是简单地睡着了,稍一晃动就会睁开惺忪的睡眼,温温一笑。不是倾倒众生,是直达人心的那抹温暖。恰恰直击这两个从小拼到大,不识人间温暖的人的软肋。

说道逃婚一事,还得追溯到文烈没到这北方来,那夜赵礼嘉也不知怎么了,在榻上发疯地把文烈颠来倒去,不给文烈丝毫休息的机会。大口喘气呻吟的文烈撩动着赵礼嘉的心窝,忽然玩心大发,挑起文烈下巴,贴上他酡红的脸颊道:“阿烈,嫁过来,可好?”灼热的气息熏得文烈软了身子,但一听到这句话,身体重又绷紧起来。找不到舌头来回答这句话,因为嘴已被人给堵住,想要给出一个答案也不能。

之后,赵礼嘉再也没有提出此事,这件事虽然一直如鲠在喉,但当事人都没有出声,他就更拉不下脸来问。所以,这件事直到文烈离开,赵礼嘉都没有给出一个答复。

当赵礼嘉踏进门,文烈枯萎的生命勾起脑中的记忆,出口的话都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其实他怕,那日在榻上一时脑热脱口而出,一直惴惴不安,怕文烈再提。不是不想给文烈明确的身份,只是他胆怯,后退了,重重包裹住的内心有人已经慢慢挤开一个口子,而且这个口还在变大,变得难以控制。就算这个人是文烈,他也不情愿将自己整个心胸袒露。

所以,不能给答案,正是因为自己不够坦率,怕最爱的人受到一丁点伤害。但是,现在看来,那日没有答案却是最大的伤害。他紧紧握住文烈已然开始僵硬的手,眸子里还无光彩:“阿烈,我娶你,可好?”彷如商量征询的口吻,而后又觉得不妥,继续道:“或者,我嫁你也行!”什么叫石破天惊,大跌眼镜,在场的人今天都见识到了。只是,震惊之后,所有人心里都泛出丝丝苦涩,更别说那跪坐的两人。老头最先看不下去,口里只一句,反复两次:“孽债啊,孽债!”言语间也是动容,招招手,把屋内的人都叫了出来,里面的场景,不识情事的人看不懂,看过的人也不尽完全了解个中滋味。这一切,还得让活着的两人承受。至于,能不能走出来,无人可以保证,就算心伤愈合,阴雨天还是会隐隐作痛;或者那道伤永远都在流血,就算结痂,还是会被人硬生生撕扯开。

从文烈走进屋内,左贤王都没发一语,静静坐着,看着,听着。直到曲着的腿没了知觉,眼里的酸涩褪尽,才起身,很是冷静地开口:“我会好好安葬他的。”一句话就像夺回主动权,赵礼嘉显然不是吃素的。

悲伤归悲伤,理智还是在的。豁然起身,也不怒:“他至死忠于大宋,你若要安葬他,要他怎么回去?身前,他被你囚禁,死后也不能让他好好回家吗?”从来不说无用的话,这个时候更没必要客气,句句直击要害。

左贤王淳维岚当即扣紧手指,咬牙别开头。半晌才开口:“我退步,但不是示弱。他的死和我有脱不开的关系。我对他有愧,所以,放手。”

赵礼嘉听完,看也不看那人,直接抱起文烈就往门外走。

“你,等等。”哪怕有千般不愿,也不容左贤王此刻失态。他害死了那个最接近他内心的人,不能再害死他的国家了。

“还有事吗?”赵礼嘉没有回头,但脚步还是停了。

左贤王摸索了片刻,递过来一个小小的手链,一根黑线上孤孤单单一颗小珠子。赵礼嘉认出那是他无意买回来送给文烈的小东西。他却一直收在身边,左贤王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残忍:“这本是在文烈手腕上的,在今早才被我褪下来的。以前,见他无事时,捏着这珠子摩挲一整日都不厌倦。”

赵礼嘉脑袋里哄地一声,后面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文烈一直带着,一直带着吗?一整天?在文烈最孤寂,绝望的时候,想到他时,摸不到,触不着,就凭着这颗珠子,隔空描绘他的容貌?

大脑的神经像是被高温灼烧过,断断续续,思绪不明晰,不连贯。仔细想来,对于文烈,有太多的话没说出口,有太多的爱没有表达。更别说什么信物?手掌里握着那颗珠子,攥紧时甚至都感受不到它的轮廓,淹没在手掌的缝隙里。一直以来却是被文烈戴在手腕上,体温熨烫,用细腻的皮肤养着,一腔情思悉数注入。如不是今日说开,赵礼嘉一辈子都不知道,也一辈子都不曾感受到文烈用情至深从来不比他浅半分。

多少事情是在回望时才看出端倪的。

那种冲鼻的酸胀感重新席卷全身,手不自觉地又紧了紧,怕一松手,怀中的人就被抢走。

赵礼嘉抱着文烈离开的那日,左贤王给他开的城门,没有一个人敢上来问为什么,更没有人有胆上前阻止。

赵礼嘉腰背笔直,文烈一袭青衣靠在他的胸口。左贤王淳维岚硬是拉开了那扇需要4人才能拉开的沉重的城门,汗水湿了额头,而后镇定地站在那门口,看着文烈被赵礼嘉抱在手中,心内咆哮得全是舍不得的情绪,但是面上却是平静。两道力量拉扯得淳维岚几乎疯掉,两眼血红,眼球上布满血丝的淳维岚像夜叉,努力压制着内心蓬勃的想要抢回文烈的欲望。

赵礼嘉似有感应地在走过淳维岚身边时,微微侧了侧身,文烈苍白宁静的面颊顿时就出现在左贤王淳维岚的视野里,没有那温暖到心底的笑容,文烈显得易碎,单薄。淳维岚一个没忍住,手颤抖地向文烈的脸伸去,赵礼嘉也不阻止,任由淳维岚冰冷的手在同样冰冷的另一张脸上抚摸,淳维岚的手自始至终都只停在文烈的嘴角边,回忆他勾起嘴角笑着的模样。心神恍惚,倾身上前,苦涩的一吻落在文烈的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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