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看着她,伸手抚弄她的头发。
“老师你这里怎么了?”她的小手指轻触到我脸上那道已愈合的伤疤。
“小时候爬树摔下来,伤到了。所以你长高了可别学老师,要乖乖的,好不好?”
“好。”
去镇上要走一个小时泥土路,不通车。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大伯会定时去集市帮阿公阿婆买东西,开着嘟嘟响的拖拉机。我会搭着顺风车去取快递。
许多孩子每天上学要走很长的山路,一到雨天,卷起的泥浆从脚背蔓延至膝盖。时而还会有孩子跌倒,满身是泥。我总是在教室备上干毛巾和水,给他们简单清洗。
☆、城市独白
屋子里没有信号,每次接程一的电话,都要跑很远去学校对面的高地。之后程一开始给我写信。她说她每天都要说好多好多话,说累了。
清晨每月会按时转一笔钱到我的账户,说是捐给孩子们的,所以我拿的心安理得。我心里清楚,她只是不想我过的太窘迫。曾经一个邻校学生患白血病到我们学校募捐,清晨说过一句话,“我不认识他,我没那么博爱,我只要我在乎的那些人过的开心就好,其他人跟我毫无干系。”
除了按时的汇款,我跟清晨几乎没有联系。我只能通过她的微博了解她的近况。长崎的温泉,釜山的日落,鹿儿岛的彩虹……
我用手机拍了一些实地照片,去镇上的网吧发给了程一,让她发布到社交平台上,募捐书籍和衣物。
原本只是抱着尝试的态度,并没有给予太多期望。一个月后,真的有人陆陆续续寄来一些包裹。本不送货上门的快递小哥甚至隔三差五专程跑一趟给我运过来。
当我在零零碎碎大大小小散落一地的物件中看见那条黑色羊绒围巾时,有一种被时光错开的年轮因命运的不可琢磨再次碰撞的恍惚。那一刻我甚至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缘分,那个人似乎离我很近。下一秒回过神,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那条围巾是某一年尚哲生日时,莫丽送给他的礼物。在一角用酒红色丝线绣着他的名字。我被莫丽用作模特试戴过。看来他真的是放下了,开始清理所有和这段感情相关的东西。
程一的信越来越频繁,她说她积攒了很多话,只能跟我一个人说。
“雨木,上海又开始下雨了。有时候我会觉得那是这座城市的眼泪。周末的时候我想找一片安静的草地,一座安逸的山丘,或者只是一条无人问津的木质长椅,却没有去处……”
“为避开人群我和卓文故意在国庆的最后一天去了外滩,却被冲散在密如蚁群的人潮。他打电话给我,我接了,却什么也听不见。我在千万张同样麻木、同样陌生的面孔中寻找那一张熟悉的脸。我找不到。我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象,一切都变得模糊。那一刻,我泪流满面。雨木,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迷失吧……”
“每天穿越徐家汇时,看着来来往往密集如织的人海,总是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淹没其中。像一粒沙掉进尘土,怎样也找不到。
“上海的夜亮如白昼。下班晚些的时候,我站在巨型十字路口的天桥上,望着绚烂的霓虹,望着三五结群的路人,望着呼啸而过的车龙,望着所有与我无关的沉寂与喧嚣……这城市如此耀眼,于流浪在此的你我,却是一座空城……”
“终于我也成了那种不在脸上涂两笔就出不了门的女人。素面朝天心猿意马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上海的天气总是让人抓狂。风神总是伴着雨水在周末搅乱人们的生活。我总是在十字路口的烈风中想起北方一望无垠的苍茫……”
“当卓文为一道难题翻遍图书馆相关书籍的时候,我正强装笑颜与老谋深算的客户周旋。我们同样都在忙碌,却烦恼着完全不同的烦恼,是注定理解不了对方的,所以我们越来越沉默。我似乎理解了路力为什么要跟清晨分手。每次走在卓文的校园,看着笔直延伸的林荫道,看着少年奔跑的绿茵场,看见单车上依偎的恋人,总是无限伤感……”
“公司新来了一位同事,很漂亮。一周之后,她和另一位男同事同步出入。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恋爱,因为我不知道我所认知的恋爱前提,在校园以外的世界是否受用。”
“那天两个部门同事聚餐,从KTV出来他们叫我去酒吧,我婉拒了。后来听说他们那晚直接去了酒店,男女混搭。我惊讶的是过后他们竟然可以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如既往地做着互不相干的同事!”
“那一刻我接受了我跟卓文之间所有的隔阂。都市男女之间的爱情,除了接吻,除了上床,再无其他。我跟卓文,至少有过曾经……”
“我总是想起以前,我们上学的时候。吉林的夜是黑色的,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让我们可以辨认彼此的身影。我们总是在过分烦恼或过分高兴的日子去外面吃饭吃到很晚,喝很多啤酒说很多话。归来时一路鬼哭狼嚎地唱歌,似乎要让全世界知道,我在这里,我们在一起。”
“很长一段时间,伏案午休的时候,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龙潭桥上松花江边那幅场景,酸涩的感觉从胃里蔓延至鼻尖,心口仿佛做噩梦时被压着一样地难受。我知道我没有在怀念任何一个人,只是单纯地祭奠那段被时间埋葬的过往……”
“我们以过客的姿态寄居于所谓的现代都市,甘愿承受眼前所有的困顿,因为坚信这一切只是暂时的,也必须坚信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每一次读完程一的信,我总是发呆很久。我隐隐觉得,曾经的程一,那个敢爱敢恨的程一,没心没肺的程一,把真心话讲成玩笑话的程一,和明悦逗乐活跃气氛的程一,要被城市吞噬了……
偶尔我会给莫丽打电话。因为内心似有若无的歉意,她是不会主动联系我们的。几个姐妹虽相互无轻重之分,但潜意识里觉得,她跟我要更亲近一些。如果连我也别扭着不肯靠近的话,她会很难过吧。
艾野大部分时间都在出差,偶尔他们一个月也难见一面。那些无所事事的日子,莫丽并没有像后宫嫔妃一样哀怨地等着皇上的临幸,她报班学了许多东西。莫丽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从未指望这个男人能对自己从一而终。虽然跟着这个男人,却时刻为离开这个男人以后的生活打算着。在那样一个碎裂的家庭长大,她的心智并不比清晨简单多少。
所以后来艾野提出分手时,她才能重券在握般毫不留恋地转身。
艾野给了她一笔分手费,她并没有拒绝。她深知现实的冷酷,与金钱的重要,何况对这个男人,她也没必要坚守那一文不值的自尊心,因为已经没有了。
她在大学城附近开了一家美甲店。看着一对对、一群群路过的青春面庞,黯然神伤……
我在落城的几年清晨只来过一封邮件,她遇见凌风的那天——那个军事报告会上,和她聊lost horizon 的男生。
“雨木,真的有所谓的缘分吧,不然这世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我和他会再次相遇,在这异国他乡的游轮上?张爱玲笔下的“原来你也在这里“,是真的可能发生的……”
“雨木,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尚哲。也许是从我们第一次在七月坊吃饭的时候,也许更早。可是我既不能劝说你放弃,亦不能鼓励你勇往直前,更不懂得如何安慰。这么多年,我始终没有学会去聆听去分享别人的烦恼,即使是最好的姐妹。我只能装不知道。感情世界里的难题,也许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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