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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抱着自己的人说,天亮了,我得走了,才清醒过来,收拾起仪态,优雅地说见谅,说感谢,说告辞。

“要是你睡着的时候也能这么轻松自在就好了。”抱了他一夜的人身子有点麻木,僵硬地踱出去,又掉头说,“班头把你榨干了。”

想追出去再说一次感谢,想学戏文里那些名妓退掉茶资,奈何人已走远,茶资也不是付给他的——足够庄稼人一年生活用度的茶资尽数流入了船主的荷包,顾倾城的报酬,就是一间华美房屋,三餐精良饮食,连衣裳头面都是看戏的人打赏的,船主不给置备,谁有本事谁去挣,没本事的也不配用好衣裳好头面。

“这个人……”

夜泊秦淮近酒家

后来想起来,有一句话忘了跟他说,希望您再来。

因为从前从不希望再见一回过夜的人,年轻时甚至幻想过他们出门就遭天打雷劈,所以从不曾说过“希望您再来”的话,一着急,想说的时候反而忘了说。

迎来送往的日子静静地流淌着,只是每次上台亮相时,会下意识地瞟一眼二层东边的包厢,上次那个人就是坐在那里,后来又去了他房里。一开始的时候,看不到他,还会失望,继而嘲笑自己犯傻,后来,失望成了习惯,习惯了心一坠的疼痛感,如果正好遇到一段悲苦的戏,不靠这一点疼痛来带自己入戏,反倒唱不出味道来了。

顾倾城最忠实的观众,那个总是坐在灯光黯淡的角落里静静聆听,点评起来畅快淋漓,亦师亦友的人,也赞道:“喉咙身段,也不过如此,难得的是当真动情。”

动了真情,就唱不累,越唱越精神,越唱越有味道,自己都为自己叫好——只是散场后会格外疲倦,好像几个时辰里活了角色一辈子的艰难一般,心灰意冷,无话可说。

哭也哭得酣畅淋漓,笑也笑得痛快爽利,收腔定势,秋水盈盈,醉醺醺的,实在不想谢幕,所以谢幕的时候,台下人抹着眼泪挽留,台上人也红着眼圈一次一次拜别——他是真舍不得他们为他捧起的台上世界。

这一天该《思凡》,半步半步地挪出来,闪身站定,起势开腔——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

青金七梁冠,牙白缎袍,通肩的缂丝海水云纹,虽然不记得那次他到底穿的是什么,可这个身影实在太像他了。

这一惊之下便是抑制不住的狂喜,不由自主地就滑了音,飘起来的一句“又不是女娇娥”竟唱破了,台下反馈来一片惊讶的嘘声。

倾城公子今天是怎么了,打开头就没在调上,唱念做打全砸了,全砸了。

“世上哪有这样兴高采烈的《思凡》!”

一锤定音。

老板会把帖子送进顾倾城的房里,最后由侍者将倾城的名帖送出来,交给中选的恩主——只是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场面,顾倾城本人甚至都不会去翻看到底送来了那些人的帖子,所以想开后门的人,主要精力也都花在了讨好老板上面。

今天说什么也要看,不管老板指定的人是谁,哪怕不是他,只要看到他的名帖,就无所谓最后进来的是谁了。

戏子卸了妆,雪白的一张脸容光焕发,比化了妆还美上三分。

可是今天唱得真糟糕,糟糕得可以砸自己招牌了,却偏偏叫他听了去,会不会让他失望——真是的,怎么不早说一声,早知道你会来,就选一出喜庆的戏了。

翻来翻去,突然想起来,他姓甚名谁都没问过,这从何翻起啊。

“诸位,倾城给诸位赔礼了,今天病着,嗓子不利索,砸了自己的招牌;三天后添一场,给诸位赔礼补过,若不嫌弃,还请来喝一盏茶;诸位海涵!”惊鸿舫的老板也是一条响亮亮的好嗓子,说出话来叫人听了不得不舒服,不得不大度,当场就有人叫起来,请倾城公子好好将养,我回回来捧您的场!顾倾城也一反常态,亲自捧了名帖出来,迈着台步走到一位黄衫人面前,嫣然一笑,跪呈一册,道:“承蒙。”

然后轻轻搀着恩主,亲起湘帘,让进内室。

这一招面子可给大了,黄衫人淡漠的微笑再也掩不住发自内心的得意。

放帘子时,悄悄向外瞅了一眼——只一眼便看清,青冠白袍的人是完全陌生的面孔,甚至体态也不像,恐怕是当时自己太希望是他了,才认错了人。

心,狠狠地撞上了胸骨,疼得天旋地转,分不出是心在疼还是骨头在疼。耳中一片轰鸣,尖锐嘶哑的嘲笑声由远至近,一刀一刀地扎进身体里去——你凭什么要他回来!

黄衫人的心口也很温暖,落在唇角的一啄,熟悉又陌生。戏子抑制不住地哽咽了,维持着三分笑意七分忧愁的精致眉眼,泪珠儿却滚滚落下,滴进半敞的衣领里。

黄衫人似乎很感动,紧紧拥住了戏子不肯放手,那一片温暖却引得戏子更加无法克制情绪,哭成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别舍不得,别把我当真。”头顶传来温柔的劝慰,隐着万分无奈,又透着一丝威严。

抖抖索索地回抱住那片温热的衣料,慢慢地用上力气,只想这样相拥到天荒地老。又气得咬牙,早知道不是你,我怎么会唱砸。

黄衫人走的时候也是依依不舍,摸了摸身上,摘下一块白玉佩留给了戏子——上好的子冈牌,流苏上缀着金黄的蜜蜡和雪亮的珍珠,一看就价值不菲。戏子清醒过来后将它供在了博古架的最高层,不爬梯子上去便看不到。

三天后,顾倾城登台赔礼,补了一支《思凡》,又加上一支《皂罗袍》,一支《哭坟》,一声声凄婉非常,好似杜鹃啼血。那天的戏楼热闹得快要给人拆了房顶去。

演毕,躬身行礼,正要离去时,听得一声惊雷——这盏茶,我要了。

天杀的,你来了!

老板连连赔笑,说倾城今天是补上一场唱砸了戏,算是特例,茶酒都没备下,也早说与了众人,大家都没递帖子——那个,恐怕怠慢了公子,不如请公子下回来,倾城定好生相陪。

“这盏茶,我要了。”

“怠慢了。”戏子撂下轻飘飘的一句话,自己转身进了内室,连侍候的小童都一并带了进去,傲慢得不像话。

恩主倒是很大度,扔下钱袋就跟了进去。老板一边摸戥子一边念佛,这可是周瑜打黄盖,可不是我坑你们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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