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别生气——递了帖子也轮不上你们这些看热闹的;这回虽是得罪了那些能争这一盏茶的主顾,可谁叫你们没来呢——幸好你们没来,不然我这只招财猫可就得拿去炖龙虎斗了,这生意也别想再做下去了。
秦淮河上,谁也不比谁活得容易
“吃茶。”
还没落稳的茶盏被一掌扫开,捉住了那只过于细弱的手腕,再将整个人拉近身旁,道:“三天前我就到了,只是这雪下得太大,出不了门,不然……”
矜持温良的戏子突然泣不成声。
好一会儿,整理了仪容,赔礼笑道:“失态了,公子见谅。可也巧,三天前唱砸了——您没来才好,吓人得很。”
“有没有人再欺负你?”一见倾城,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那些伤,倾城能忍,他可舍不得他忍。摸了摸身上,还好,骨骼没有新伤,就算真的又给人折磨了,想必也不专业,折磨不到点子上,倾城能少吃点苦头。
戏子的眼圈儿又红了,只是摇头,一言不发,端坐着一动不动。
“怎么见了我就哭呢,跟小姑娘似的——今天外面好大的月亮,来,我带你去看看。”
“外头冷,您别出去啦。”轻轻挽住青衫的衣角,和和气气地劝道,“隔着窗子看也是一样——新装了一屏玻璃窗,正好看月亮。”
“巴掌大的一块,有什么看头,来,我们出去看。”
不由分说拉起顾倾城就往外头蹿,一掀帘子,冷风夹着碎雪卷了进来,身上一凛,人一下子警觉起来。手中握着的那个人似乎本能地想躲回去,但只是稍微有了躲的意思,立刻又跟了上来,转到他面前,替他仔细整理好斗篷,掖好里衣的袖口。小人儿细心地避开了他的皮肤,那一双在月光下莹白出奇的手璀璨如冰雕,恐怕温度也是冰一样寒凉。
果然是满天满地的大月亮,衬得幽暗的夜空越发深沉,一向浪拖红泥的秦淮河白亮亮的如同一面巨大的妆镜,倒像是人在天上,天在地上。
“难怪今天的船那么稳,原来是河水冻冰了……”戏子的嗓音有点哑,不看脸,就是个最普通的少年。
“你才知道?早就冻上了。我到的那天,有个小孩儿上去玩,踩裂了冰面,掉下去淹死了,他爹妈差点都跟着跳下去了。那么多人围着看——你竟不知道?”那意思,倒像是有几分责备。
“不知道。”戏子冷淡地回答。笑了笑,又说:“小狗儿也是淹死的,小猴子也是淹死的,只不过没人要陪着跳而已。”
“什么?”
“跟我一起进班子的,也是孤儿,七八岁上就死了。”
“唉……嗨呀,什么小狗小猴子的,我还以为真是小狗小猴子。”
“贱名好养。——哎,你——”
青衫一晃,身边人竟跳了下去,冰面“咔嚓”一声,绽放出令人心惊又欢喜的礼花声。不等那衣角落定就跟着跳了下去,搀住了他就想往岸边拉,又气又急:“才掉下去过人,怎么还跳!”拉了几下,对方竟纹丝不动,存心跟他过不去似的,不由得就提高了声音,瞪起了眼睛,手上加重了力道,喝道:“快走!”
“发什么脾气哟。”心中好笑,这只小耗子瞪起眼睛骂人的模样实在好看,比那副娘们儿相好看多了。只稍微一使劲儿就将他拉近了身旁,牢牢环住,笑道:“别怕,早冻结实了,今儿一早还有人挑着担子过呢。”说着解开斗篷,将小耗子卷进去,只一靠近就觉得他浑身透着寒气,像夏天初入冰库,凉气一下子就侵入骨髓。
“光顾着我,你自己穿得太少了”揉了揉小耗子的脑袋,点住那个冻得有点发红的鼻尖,低声笑道,“要冻坏的。”
“还不是你,说出来就出来,说跳就跳。”怀里的人低下头,咕哝了一句,却不想贴着他的颈窝,什么话都清清楚楚地传了过去。突然想起了上一次见面,冰冷单薄的身体,没有血色的唇,抵在他心口,许久才反馈回来一抹温热,就是那一抹温热,叫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如今,那点温度,似乎还在。
一手揽紧了戏子的腰,一手拧过那张流淌着月光的脸,慢慢地咬了上去。冰凉的,哪里都是冰凉的,僵硬的,却从里面升起一股震颤的暖流。
风加剧了,可这风是刮向燃了火的枯草的,越是猛烈,火烧得越高。
冰面如翡翠一般,这里飘着绿,那里泛着白,裂纹错综,光影流转;冰下汩汩的水流声时强时弱,忽近忽远;发丝散乱的戏子,面貌比翡翠更清亮透彻——他的笑容仿佛繁星满天的夜空。
他好似一尊冰雕,碰上了就冻住,要等冰化掉才能解救出来。
小耗子冻得瑟瑟发抖,体内却是一团火热,小小的一团火,货真价实的一团火。
拥着他,顶着风雪,融合成一体的影子投在镜子般的秦淮河上,细长微弱的影子,在深不见底的夜空下,在远无尽头的秦淮河上,在穿心透骨的月光里,渺小得好像风一吹就会烟消云散。
“喂……你能不能带我去吃点东西……我很饿……”气还没喘匀的小耗子戳了戳他的胸口,吸着鼻子悄声说。
说实在的,他喜欢听小耗子用这种不掺思考的口气说话,相比于顾倾城,他更喜欢怀里这只会骂人会掐人会咬人还会喊饿的小耗子。
正想着是不是叫晚晴楼送个食盒去顾倾城住的惊鸿舫,小耗子就发话了:“我不要回船上,我要去画堂春。”
“画堂春是扬州馆子,做狮子头的……我知道你知道……可是你不是一向用晚晴楼的点心待客么,我还以为你喜欢晚晴楼。”还真看不出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倾城公子竟会点名去吃大肉丸子——咳,小耗子想吃肉,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嘴角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丝微笑,低头看了看小耗子,那张雪白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头一低,喃喃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想去。”
打横抱起小耗子,斗篷一紧,人已在三步之外——今儿画堂春要是敢不开门,爷让它再也开不了门!
“我自己会走。”小人儿跳下来笑道,“走冰面,你比不过我。”
果然,他的步子又轻又稳,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小时候……每年冬天……师傅就在院子里浇上水……我们就在冰上跑圆场……汗把头发打湿了……又冻上……不能碰……一碰就断了。”戏子的凌波微步天下无双,好像天生在云端行走一样——其实果然是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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