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博良毕竟为官十余年,很快就收拾心情,神态正常地与欧阳应歧交谈起来。都是场面上的话,两人又是玻璃般玲珑的心眼,一番说得不漏分毫。
“下官受教了,这就回前厅。陆大人多多保重身体。”
欧阳应歧拜别陆博良后,向回廊走去。身后陆博良踌躇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在快拐角时喊住了欧阳应歧。
“欧阳大人!欧阳大人……家中,可还有长辈吗?”
欧阳应歧垂眸答道:“下官自小由家父带大,去年家父去世,才只身一人背井离乡来考科举……除一表哥外,再无其他亲人。”
本与杨曲浓无关,可是突然想到之前在丛原的那番说辞,因此话到了嘴边却改了口,不论何时都考虑周详每一步再走,欧阳应歧办事,从来是滴水不漏的。
“家父……呃,逝者已逝,欧阳大人节哀。”
“无碍。如果无事,下官告退。”
回到大厅,陆克英果然没有察觉欧阳应歧之前的离席。欧阳应歧便若无其事地寻个角落坐下,不时与几位大人微笑互动。
过得片刻,应该是人到齐了。陆克英便客气地邀请众人移步后花园,自然不是欧阳应歧去过的那个花园,花园里也有桃花绚烂,园中央同样一间长亭,可不论是规模还是装饰,都不能与东南角的花园相比。
园中花香浓郁,众人觥筹交错、吟诗作对,倒是一派文雅,丝毫不见朝堂上的种种心眼算计。
终于陆克英端着酒杯来到欧阳应歧面前,笑得满脸是牙,道:“哈哈欧阳贤弟,今日老哥开始借着大好胜景给你接风啦!”
早在他走过来的时候,欧阳应歧就已起身,此时同样举杯笑答:“陆大人一门风骨翩然,应歧今日长了见识。”
“哈哈哈哈~~~谬赞了谬赞!”陆克英更是得意。
“哪里,圣上就曾教导我多与朝中几位大臣学习亲近,对下官是受益良多的,其中就重点提了陆氏父子,一家贤臣,刚正不阿,办事最是让他老人家放心。”
欧阳应歧突然提到皇上让陆克英微微一惊,不由多看了欧阳应歧几眼,见他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做作地推辞了一番。
“欧阳大人得此圣宠,可是前途无量啊!”
“与陆大人自然是没得相比,下官还有许多要与您学习。”
“欧阳大人客气,我多长你几岁,以后为官有什么难题莫要客气,尽管来找老哥我昂!哈哈……”
“如此当然最好。下官若是他日有为,可为江维的父老乡亲尽点绵薄之力,一改现状,也算对得起他们,唉。”
欧阳应歧说此话时,脸色略微哀痛,口气沉重,陆克英正是被赞得飘飘欲仙,巴不得现在就做出点丰功伟绩以此不枉皇上所托的时候,马上就捕捉到了他口中的暗示。连忙追问道:“哦?原来欧阳大人是江维人啊!只是听你这话,难道江维百姓过得很苦?”
“唉,陆大人是松京这等好地界养出来的人杰,哪知道我们那小地方的苦处。江维年年发大水,百姓种的田粮,一年还收不到一成,交了赋税,这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欧阳大人不可妄言!朝廷年年给江维拨大量赈灾款,修堤买粮,这两年报上来的奏折早就说了江维百姓生活逐年改善,何来苦处一说?!”陆克英正色道。
欧阳应歧故作惊讶道:“有这等事?可是我去年才离开故土来到松京,在我离开前江维刚经历一次洪灾,遍地饿殍,百姓苦不堪言的!陆大人,我哪敢蒙骗您,这都是实话!这几年倒是都有修堤,可每次都一冲就垮,至于赈粮更是从何说起?江维方圆百里连树皮都啃光了,百姓们还道是这两年边疆战事吃紧,朝廷分不出财力顾及才一拖再拖,原来竟已经分派过钱粮吗?那这……这……”
他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到最后竟然激动得语无伦次,陆克英见他失态,心中也暗惊难道江维灾情竟真的如此严重。朝廷每年的确是有拨大量钱财改善此事的,本来执行部门间克扣一些也实属正常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皇上估计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通常也不敢做得太过分,若当真不管百姓死活,一旦让皇上知道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陆克英直盯着欧阳应歧观察,见他只是惶惶失神,心下更信了几分。突然一惊想起之前欧阳应歧莫名提起皇上,现在更是说到江维灾情,暗自怀疑是皇上特地借欧阳应歧之口来提点自己调查此事,毕竟自欧阳应歧入朝而来皇上就对他异常欣赏,欧阳应歧没有什么背景,又年轻,正是一腔热血报效国家的时候,借他办些事考察官吏也不无可能。说不定这正是皇上在考察自己的忠心与能力,这也正说明了皇上信任他呀!
陆克英自为官以来其实无甚大的作为,至多在他父亲的提携指点下不曾犯过什么大错罢了,私吞赈款这种事说大吧古来如此,可说小毕竟是几十万百姓的性命,若真的惹得当朝震怒也能牵扯出一大堆人家破人亡,如若自己真的可以利用这次机会一鸣惊人,今后不仅皇上要更加宠信自己,父亲也不能再批评自己这个那个了。
他越想越觉得今后辉煌腾达均在此一举,不禁激动得脸颊通红,双眼放光,转身对欧阳应歧说道:“欧阳老弟放心,此事不容小觑,我一定要好好追查!”
他心中激动,却还担心让旁人听去,共同调查起来抢了他的功劳,因此特地压抑嗓门。欧阳应歧闻言“感激不已”,连声拜谢,说是在此替江维的父老乡亲感谢陆大人的大恩大德!一声“陆青天”令陆克英飘飘然陶醉不已。
傍晚离去时,欧阳应歧还在陆府门口与陆克英“依依惜别”,言辞中布满相见恨晚之情,那陆克英也难得没有厌烦看不起,他还沉浸在天赐良机的喜悦中,自然看欧阳应歧极为顺眼。
陆博良本来担心陆克英办桃花宴冷落欧阳应歧会导致双方关系不快,可听属下汇报,心中虽然惊奇,却也放心了许多,对自己这个一向不真气的儿子好歹满意了几分,觉得他总算是有能力办成些事,同时对欧阳应歧放下了些小心。
回府时,天已全暗了下来,马夫将马车领开,欧阳应歧随候在门口的管家一起走进室内,虽说入春回暖,但夜里还是寒得很的,欧阳应歧内功深厚,倒还不觉得什么,那老爷子手脚都冻僵了。
“今日如何?”
欧阳应歧边说边脱下大氅递给低眉顺眼地管家。
“府中一切安好。”
又行了几步,欧阳应歧突道:“他呢?”
奇妙的,欧阳应歧并没提具体的名字,可管家已然领悟了语之所指,同时脸上浮现出一种恼怒与羞愧混杂的古怪表情,片刻后,“杨公子今日一早出门,下午才回来的,现在……现在,大概在,花园吧。”
欧阳应歧眉梢微挑,不太理解一向实话实说的管家为什么提到花园时那样一副神情语气。不过联想到那个让人头疼的家伙……大概什么情况发生都是正常的吧。
自丛原回松京,杨曲浓就正式登堂入室,赖在欧阳应歧家中,出乎杨曲浓意料,这一次欧阳应歧并没有过多挣扎,似乎见他意已决,自知改变不了什么,就默认了杨曲浓入住自家客房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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