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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炎天把下巴放在程平轩头顶上，“说吧，那天为什么哭，现在为什么躲在这里。”他有点生气。

程平轩捏紧拳头，以致于手关节发白。他笑道，“我嫌附中太吵了，这里比较安静。”

“你没说为什么哭。”路炎天转到程平轩身前，凑近朝他看。太接近了，两个人的脸颊差点挨在一起。程平轩面孔烫热，他想趁势抱住他，但是不能够，他连忙移开视线望向别处。

路炎天看着程平轩。他一直心心念念想着程平轩那夜的哭声，最近常常在梦中听见他对着他哭。也不知道程平轩是怎么痊愈的，现在看着简直像换回了从前的样子。

路炎天十分恼火，“你怎么了？”

程平轩摇摇头，微笑说，“你还有事吗？如果没什么事我要接着练琴了。”

路炎天胸口象被重物击了一下似的，他又急又气，“你受什么刺激了。”说完伸手捉住程平轩的肩膀。

程平轩大力拂开他的手。

路炎天一下愣住了。

程平轩背过身去。他希望路炎天赶快走，潜意识又希望他留下来。真不明白这是什么心理。

“程平轩。”路炎天气急败坏地叫他。

程平轩硬是不回头。

这样过了几分钟，琴房的门砰地被关上，声音似雷震般，在静默的空气中听来特别惊人。程平轩觉得此刻脑子像一片混乱的糊，大概是一直盯着地上的树影看的缘故。他伏在琴上，不知怎地，脸上的麻热还持续不退。

路炎天很干脆的走了，没有骂他半句，没有拖泥带水，这简直不像他，如果他骂他一顿或者打他几拳出口气，也许大家都好过点。

程平轩把脸掩起来，他想，路炎天一定不再理他了。不过会习惯的，久而久之，一切无所谓。他喃喃自语，“路炎天，对不起。”

过了很久，有把声音对他说，“算了，我原谅你了。”

程平轩猛然抬起头，不敢相信，以为是心生暗魅。

“我还没走呢。”路炎天在他背后恶狠狠说。

程平轩腾地站起来，半晌，才慢慢转身。路炎天站在门边直直地望着他，仍旧皱着眉头闷闷不悦，不等他开口，路炎天便上前扯过他的手握住了。程平轩脑子里顿时一片糊涂，再怎么思考也没用。

路炎天拉着他走出教学楼，一路走出大学部的校门。路炎天把程平轩的手握得很牢，生怕程平轩会走失似的。两个人这种不同寻常的亲密引来周围很多人侧目，可路炎天根本不管。

回了宿舍，路炎天才松开手。

“现在可以说了吗？”路炎天问，“你到底怎么了？”

程平轩怔在那儿，出一会儿神。然后他轻声喊，“路炎天。”他决定坦白。“我跟你不一样，我从前很讨厌钢琴。”但开了头，不知如何说下去。他顿了 顿，说，“我讨厌钢琴，因为姐姐喜欢，她是最好的，我做什么都不如她，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比不上她。”他呆着脸缓缓说，“期末考试我又不及格，妈妈很生 气，我怕会挨打，就跑出去了，本来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姐姐一路跟着我，她拖着我一定让我回家，我想甩脱她的手，但是她死命拉着不放，我特别恨她，觉得 她是幸灾乐祸，她想看我挨打，所以我使劲地甩开她，把她推到马路中间，她一点都没防备我。我那时想，她死了最好。后来她手坏了，我一分钟也没有内疚过。” 他又加一句，“我还高兴了好几天。”

“我以为我是精神不正常了，爸爸带我看过心理医生，医生却说我没有任何问题，多奇怪。”说到这里，程平轩忽然害怕，浑身直哆嗦。他把头低了又低，像他这么险恶的人无论如何也抬不起头来。

路炎天一声不响，许久盯着程平轩的脸。长时间沉默过后，路炎天忽然上前紧紧拥抱住程平轩。

“以后不准再说讨厌钢琴。”路炎天孤零零冒出一句。

程平轩诧异地抬眼看他。

“我不管，反正你不许再说讨厌钢琴，”路炎天把程平轩抱得更紧，“而且你明明是很喜欢的，我知道。”

程平轩呆呆地听着。

路炎天十分坚持，“你是喜欢钢琴的，我知道。”他说。

程平轩觑着他，张张嘴巴，却说不出话。在路炎天面前，他不敢开口否定自己对钢琴的感情，但路炎天不明白，他始终是半路起家的野路子，所以他需要更加辛苦才能把自己培植起来，这个过程太狼狈，没有奢侈的时间来培养感情。他想着。可说到底，除了钢琴，他没有其他指望了。

等路炎天注意到时，他早已哭了。

路炎天盯着他半天没吭声。哭过好久路炎天才皱着眉头把脸贴在他哭湿的鼻子上闷声说，“你哭得脑门青筋都现了，快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