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有什么理由,有什么立场去质问他呢?
毕竟,那人从未跟自己否认过自己会武功,从未否认过自己与江湖有过任何的瓜葛。
可是,却依然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知道那人的一切,忍不住地想要他否认既定的事实;明明知道那个人只是在欺骗,明明知道是那个人害的自己如今家破人亡孤注一掷。
但是……
但是却发觉自己只要看到那人假装清纯的微笑就能轻易的满足,只要有他随影自己就仿佛没有失去一切。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莫天峘想要仰天大笑,却发觉声音仿佛早已脱离自己一般,他想要质问,想要嘲讽,开口却只是无力地颤抖。
“宏兄弟,为什么……”
“楼大哥,你不要在执迷不悟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是绝对不会在江湖中兴起腥风血雨的。解散天宇教吧,你还做回万人敬仰的儒侠好不好?”青玉长萧已别回腰间,一身素衣的宏雁明显不想再与之争执。
“你不懂。回不去了,什么都回不去了……”
莫天峘的过去永远都回不去了,在虎视眈眈中走过了那么久孤苦无依的时光,可是,现在苦苦拉扯他长大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青锋直指,莫天峘不顾一切地拼杀出去。既然曾经的相知相识不过是一场偶尔路过的谎言,不如就此借他之手就此离去;本就一无所有有有何值得惦念。倒不如到那奈何桥头忘川水畔再去见一眼至亲之人,终究只有他的爱是真实,是无关身世地位的义无反顾。
宏雁却是站在原地负手而立,完全没有要想出手的意思,直到剑身划破最后一寸的距离,才终于略闪向一侧险险地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攻击。
宏雁知道再也无法让莫天峘回头,即便是他悔过自新江湖也未必能够再次接受他了。
“峘护法既然行事如此不义,那楼轻宦自今日起便已不复存在,休要怪在下今日替武林清理门户了!”
言未落尽,飞羽剑出。
人们还未能看清发生过什么,莫天峘已然倒地。
华元二十七年冬,天宇教灭,十二皇子启芸鸿回京复命。
华元二十八年开春,帝欲使十二皇子摄政,十二皇子以余孽未清为由再走江湖。
一如他的归来,启芸鸿离京是又是那一袭高洁的白衫。“请皇兄放心,江湖之行归远一定会照顾好承儿的。”
这次出行又与往时不同,坐拥天下的男人希望自己最最宠爱的小儿子能够早日收心从政,便在启芸鸿未成年之际提前赐字为“归远”,虽然他知道余孽未清只是向往自由的幼子信手拈来的借口。一心游历的启芸鸿已经肃清了几乎全部的威胁,便带上了二皇子启芸貉最不受宠的三子启浩承,自己从小的玩伴。
“承儿久在王府,是该出去磨历一番了。倒是你自己一定要当心,树大招风,这近两年的时间你一定树敌无数,千万当心暗箭难防。”语毕,长鞭落下骏马蹄飞,启芸貉便目送着启芸鸿离去了。
“皇弟,你可知你远离的繁华才是积聚阴谋的深渊。”启芸貉喃喃自语,希望着视野中渐行渐远的出尘身影再也不要回来。
天殷山岫云岭是一个无人敢染指的桃花源,不仅是它秀美的风景让人不忍去破坏,更是因为这里是暗影宫的总舵隐月楼的所在。
启浩承醒来的时候早已错过了早膳的时辰。
在隐月楼里,连丫鬟都是习武出身。所有人都是平旦起身习一个时辰的早课,日出时辰用早膳,到启浩承醒来时已是隅时,启芸鸿已经起身近三个时辰处理完暗影宫的大小事务了。
只是在这里,他不再是自己的皇叔。像所有人一样,启浩承称他为宫主;因为在这里,他是暗影宫的宫主黎雁影。
每到启浩承将将醒来的时候,启芸鸿已经在外间的案旁练书了,看小厮替他更衣洗漱,启芸鸿便唤人将点心一一布上。
刚开始时启浩承还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在王府里受了这么多年的忽视,启浩承一时还无法接受如此贴心的照料,更何况是那个人的贴心。
只可惜,自己只是他的侄子,永远都只能是那个人的侄子……
“下午带你去拜师罢,以后就由那个人来教你剑术。”启芸鸿品着清茶,风轻云淡。
“哦。”启浩承把脸埋在碟子里,胜比宫廷的糕点却让他吃的索然无味。
那个人终于还是要把他送走了,自己于他就只是一个需要照顾的晚辈,无论经过多少的岁月,都永远无法站在他的身旁。
启浩承并没有像自己担心的那样被须发皆白的一代宗师带到深山老林去潜心修炼,事实上,反倒是他的师傅屈尊降贵地蜗居到隐月楼后山的一个小院子里,然后每日不辞辛劳地赶到前面来授课。他这个学生继续舒舒服服地过他的少爷日子,只不过不能向先前那般一觉睡到自然醒而已。
不过这也是启浩承所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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