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的目光慢悠悠转到青年身上,眼睫轻轻颤动一下,却没有眨眼,而是又飞速地扫了一眼那青年,就又转回去。轻盈得像水波,但也像水波一样拨乱了一川平静。
青年和桂的眼神对上,似乎愣了几秒,又要变成想要仔细看个清楚的神色,但却和从旁边走过的果推车撞上了。一时间哗啦啦一堆东西倾落的响声,还有水果被压烂的声音,旁边路人的惊呼声。土方站在后面躲过了两个橘子,迎面又有一个东西砸过来,他连忙接住,是一只白色陶艺狐狸。土方再抬头,远远是桂尴尬的表情。
土方在青年扶车时把陶狐狸还回去,那倒霉小哥看见是个俊俏少年,一脸认真递过来东西,本来晦气的脸色松动一下,就摆摆手说算了算了。
土方拿着陶狐狸,看着那人离开,桂也慢慢走过来,就看到土方回头一脸僵硬的表情:“……要练到那种程度,吗。”
“这个绝对只是偶然。”桂凛然道。
所谓的偶然怎么看都不像是只会发生一次的状况。土方为自己的练习程度默哀,捏了捏手里的陶狐狸,好吧,至少还有收获。他长出气,又四下里看看,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辆黑色轿车驶过。土方看了两眼车轮子,再随意瞟了瞟车窗,眼神就定住了。前面驾驶座的是相熟的坂本辰马,后座里一个青衣美女趴在某个白毛军官身上,和服扯开露出半个肩膀,在那军官的脖子上咬来咬去,军官则是宠溺地笑着抱着女人的腰,一个翻身把女人压了下去。
车从桥上很快地开走,土方心里一阵莫名的不爽。回过神他抬头,看到桂转开脸,说我们可以再逛逛扇子那边。
土方鬼使神差买了两把青花扇子,但他这里并不中用,阿晋那边的扇子也够多,这就有些鸡肋,他随便找了个小秃送了去,那孩子一脸感激,也不知道是在谢什么。直到两天后土方无意听得两个大夫闲聊,夸赞自家小侍机灵,给了把扇子留客才恍然大悟。但这和他没关系,他目前最大的进展是终于把眼神练出一点起色,用桂的话说,就是吸引人的傲气孩子。
“你说阿晋?”桂笑道:“他的风格是艳丽的类型。”
阿晋穿的衣衫无一不是色彩浓厚,颜色高贵。土方就没见阿晋穿过白色,青色一类,倒是紫色,深蓝之流很常见。坂本唯一一次捎来的金红和服也因为足足大了几个尺码,被转存到桂手上。若是桂,也是不穿这一鲜艳类的,那金纱红线振袖就压了箱底。人多有各自独特之处,同一件冷色调的衣服,在桂身上穿出冷艳,让阿晋来着试,就变成风骚冶艳,像是妖蓝蝴蝶,黑色的燕尾翅闪动幽蓝的碎光。
各具魅力,羡慕不得。
土方十四郎缄默了几日,随着开始的淅淅沥沥的雨天,他的心思像是被雨点压实的土地一样渐渐平定。就像阿晋苦练的扇子一样,他在别的舞艺功夫上一切顺利,最大的挫折还是面色,但他也不是太急了,必要时可以用沉默蒙混,在此之前他仅需慢慢练。功夫不是一日积成的,就像后院的小水坑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回雨水冲刷,手指的厚茧不知磨出了多少幅揉进角落的画。
土方抬眼望进水银镜,淡橙灯光里,一张初具美少年雏形的面容,黑发,刘海下白净的脸,一双平素看不出端倪,一转动眼珠就会眼角上挑的藏青色眼睛,抿着唇。他盯着镜中自己那双眼睛,想象或企盼,或引诱的神色,形是有了,但不传神,有些做作虚假,因为他无法在心中凝聚类似的情感。对着另一个男人曲意奉承,甚至承欢身下,他依旧没考虑过。他心中只有一片雨声稀疏,点滴尽天明。
一个平静的夏季在桂的笔尖,阿晋的伞面,土方的袖边悄然流逝,鹅黄睡莲花开又谢,只剩枯瓣被雨水击打在八月末。后来被无数的花灯遮盖住,残叶的凄凉扑散在夏祭的流火中。土方在岸边放了一个小花灯,抬头望到桥头站着的人,无比眼熟,就是不见了半年的银时,提着工艺灯笼,微光洒在他的衣裳,难得不是军服,换了一身素色长和服,是土方在登势屋少见的浅色调,本色被橘红灯火染上光边,包括那个提着灯的人,看上去比以往单薄消瘦了些,在漆黑的夜幕下,遥远的光点外,笼罩在一片清隽的烛光中。
提灯人的心灵感应一如既往的好,他转过眼,红色眼珠流光淌过,遥遥给了土方一个笑容,营造出温暖人心的幻觉。土方总觉得这双红眼睛着实令人记忆犹新,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如此感觉。土方站起身,便要向银时那里走去,然而没走几步便看到另一个先到者,手中两根棉花糖递给银时。
银时接过棉花糖,两手都有东西,但他仍有余力抱住阿晋,在后者头上蹭蹭,咬了一撮糖,向土方挥了挥手。阿晋看过来,脸上并无表情,而是回身牵住银时的和服袖子,下了石桥。
土方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桥一边的巷间。他站在河滩上,因为花灯的亮,也看不清自己在水中的倒像,他一个人。
07
秋冬春夏在水中化去,又是一年轮转,吉原里来的更多的是富庶的人,渐渐地原本不算太有钱的家伙们也不常见。物价又翻了一番,在登势屋还能依靠几个包括桂的名贵大夫撑下去,而有的无甚依凭的小屋便因而倒闭,屋里的妓人既无居所,亦不得出吉原,也就只能沦入巷角或者废弃屋,白日在外游荡,企盼着有那么一两个人看得上眼,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只能饿死。土方一开始还有些恻隐之心,想要给他们些吃的,他照样不是第一个同情人的人,但第一个人已经被那些饿得失去理智的人争抢踩死,他也就打消这个想法。
这年清秋夜,土方刚睡下没多久,便听到细小的脚步声。起初他以为是别的人起夜,但细细一听,是从外面来的人声,去的也不是小解的方向。他心里正疑惑,是哪边的人乱走,听着声音是向后屋的灶房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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