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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敢……”Odin不可抑制地发抖，他不敢相信，他本以为他们之间会有一次口沫横飞的激辩，甚至已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反正都杀过一个了，给另一个一些不伤筋动骨的教训也不过分——但他没料到Thor先行判决了自己，审判者被戴罪者的自作多情拖累，满腔怒火仿佛被一席厚实的被褥闷住，只剩苟延残喘。

“父王——”

多年未闻的称呼响起，万神之父忽然明白：“它”来了——就是“它”，那种足以决定一个人全部余生的时刻。即使在长达数千年的生涯里，Odin也仅经历过寥寥几次：在他的一再追问下，父亲告诉他祖父是如何死于巨人始祖Ymir之手，那一刻，他把对巨人族的仇恨默默刻进骨头；他把相约私奔的秘信扔进火炉，转身向Frigga下跪求婚，大婚的宴席上，当Hermod附耳告知他那出身低微的初恋情人在崖边枯守一夜跳海自尽的消息，他却继续向新娘微笑举杯的一刻，就知道永远失去了某项资格；他还记得将Vili赐死时对方涨满诅咒的疯狂的脸，虽然为了体现新王的仁慈，那道敕令最终改为了流放，但Odin暗自清楚，他的亲兄弟势必已死在了前往Niflheim的途中——毕竟皇家的暗杀分队一向可靠而高效。所以，当那之后，他像丢垃圾一般将另一名兄弟扔给Vanir人时，那颗褴褛的良心对此已经很习惯了。

Odin并未傲慢到以为这一切不必付出代价，但他希望它们会在诸神黄昏一并被清算，却没想到报应那么快就到来。

和千秋伟业比起来，儿女情长轻渺得犹如天鹅绒兰的种子，这世上，没有比爱情更平淡无奇的了！Odin恶狠狠的想着，例外是，看它发生在谁身上——他毫不怀疑，如果它萌发在眼前这对兄弟之间，势必长成互相绞杀又彼此扶持的堪比Yggdrasil的双生树，枝桠刺破苍穹，根蔓勒崩大地，直至将九界搅个天崩地裂。

但它是怎么发生的呢？鲜血和眼泪怎么可能浇灌出爱的细芽？

Odin脸上的皱褶中夹藏着冷笑。他努力把脊背挺得更直一些。“你们未免看轻了我的仁慈，我的孩子们，虽然你们重归于好的方式出人意料，但如此结局也堪以告慰……”

他一定挺得过来的——历代君王不都是这么挺过来的？

104.

Thor警觉的盯着父亲，他逆着火光展开双臂，犹如迎接凯旋的战士，但后者本能的觉察到，那被摇曳阴影笼罩的脸笑得并不真切。

“你的勇气、毅力，以及得神眷顾的好运气令人印象深刻，Loki。”Odin低柔的说， Loki则自动把它们在脑中翻译成狂妄、偏执和总也死不掉的狗屎运，“所以，我认为是时候给你一个机会了。”

“我洗耳恭听。”Loki饶有兴味的支起下颌。

“鉴于你的兄长数次明确表示无意于王位。”Odin细微的扫了眼紧张不安的Thor，“你的卓越才能理应有个安放之所。”

“条件呢？”好交易势必是附加精心策划的条件的，考虑到它的出处，无论怎么刁钻苛刻都不奇怪。

“你离开Thor，或者，Thor离开你，随便你们怎么说它。”Odin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仿佛刚刚出了一个大酬宾价。

“听起来不赖。”Loki歪了下头。

Thor瞪着他的弟弟和父亲，忽然有一种被他们合伙排除在外的诡异感，他沙哑着嗓子大喊：“你们在开玩笑？！”

“嘘，亲爱的，我们在谈生意。”Loki温柔的把手指梳进暴怒的兄长的金发里，Thor甩开脑袋，他看见在那假惺惺的抚慰下，对方的眼里快速流转着市侩的算计，那让他紧张得头皮发麻。

“对了。”Odin又将脸偏向被冷落了的长子，“公平起见，Thor，我赋予你用于制衡的同意权。”

“那又是啥？”

“趁着Loki还没说出答案，你有权决定是否撤销这笔‘生意’。简而言之，你可以给Loki权利，让他在王位和……你之间二选一；当然，你也可以不给他这项选择权。这很公平，你们两个都有权选择。但出于善意，我提醒你，Thor——我的孩子中不那么机灵的一个——对Loki的选择结果，你没有反悔的余地。”

显然，这是一个古老但有效的圈套，用以教唆一对昏了头的小情人自行揭露爱情的伪善、信任的脆弱。

Loki好笑的想，这用得着吗？它们生来如此，无需验证——只有对Thor这种对世间真善美尚存幻想的蠢人，它才算得上一个新鲜的命题。

Thor扫视过两侧的人，终于意识到他们确实没在开玩笑。“Lo……”他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不做剧透那种没品的事儿。”Loki冷冰冰的说。

没有提示、小抄或外挂，Thor必须自己撰写答案，他得像个斤斤计较的商人，在无数未定的参数里权衡得失，预测它们会指向何种后果。

Thor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如果他不给Loki选择权，对此，他可谓之正当防卫，而Loki必谓之无耻操控；反之，他虽免于被唾弃，但平添了一大摊风险，念及Loki写满自私功利的累累前科，再加上他反复无常、不思悔改的个性，以及背后捅刀的小爱好……得了，光听听他那些昭彰的恶名吧，你难道指望他在此生最大愿景触手可及时，遏制著名的好奇心和好胜心？当然，你知道他爱你，前提是你能假装彼此对爱情的定义没有相距太远；他也说过，他属于你——它造成的震动仍耳鸣般困扰着你——但愿你们两个都追认那句肉体快感下的誓言效力；而一旦所欲之人跌下神坛、堕入掌心，他还会和过去一样渴望你吗？

现在，加加减减之后，它们最终能否胜过黄金王座的分量？

在仔细掂量过天平两端后——或许只需粗略的一瞥——做出明智的选择花不了一秒钟，毕竟，Loki可不像某个多愁善感的笨蛋。

也许……Thor忍不住自暴自弃的想，他就该蛮横的剥夺Loki的选择！反正那是他被赋予的特权，仅此一回，过期作废——哪怕此后的每一天，他都必须追着Loki，像在黑漆漆的乱巷里追一只断了尾巴的记仇的野猫，还得任由它高兴了或不高兴了都蹿过来咬他、抓他、蹬他……但雷神孔武结实的身体不会在乎那点儿小伤，至少，皮肤剐痛的日子总比心碎强上百倍。

Thor思考着，他的四周，火光渐渐低矮，未知的黑暗正在围剿，他像个被困在其中的胆小鬼，自己先败给了内心的魔鬼。

“Thor，你决定了吗？”Odin带着一丝明显的愉悦催促。

“是的。”

Thor脸色阴沉的转向Loki，后者戒备的往后缩了一下，随即放下膝盖坐正，庄重犹如等待加冕。

“Loki。”光念出这两个音节，Thor觉得心已经裂成了两瓣。他不知道一个名字能否将自己的想法完整、正确的传达给对方——事实上，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它太矛盾了、太复杂了，远超出他的脑力范围，而Loki曾说过，越难的悖论，解法通常越简单，所以，他简单的说，“去吧。”

他不能再将弟弟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它同时也是阴影的源头。他爱Loki，就必须承认，他的爱人有权自己选择证明自身价值的途径，即使他们将为此再次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