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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雯作了个打住的手势，重新躺回床上。“对不起我这人一贯心里藏不住话，有什么不说憋着很难受。要不你帮我挖个坑我对着坑说吧。”晏止钏又捡起了书。

“我这人？不是神仙吗？”贾雯干笑一声。

“这就是个口头禅，不要认真。”晏止钏说，“你之前说你救过花仙是吗？详细地说来听听？”

“明天给你三块钱自己出去买故事会，要什么样的故事都有，不要到我这边来找新鲜了。”贾雯用被子把头蒙上。“你好烦啊。身体没问题了就从我家离开吧。”

“是啊，我是打算要走了。哎贾雯你知道吗，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像你这样一身轻松的。”

贾雯从床上蹦起来，“怎么所有人都说我闲啊！我有大把空闲时间碍着你们了吗？我就是不爱工作怎么样？”

“哦，那么激动干嘛。冷静，你不爱工作就不爱工作呗。”

“把你的事说给我听吧。”贾雯颓然穿好拖鞋坐在床沿上。“哎，好没意思。上个月，我在公园里乱逛的时候，看到地上一只蟑螂，就一脚把它踩死了。我最讨厌蟑螂。结果就跑过来一个女孩跟我说谢谢。她说她是花仙，被这只蟑螂追着要吃，是我救了她。然后她送给我一颗种子，就变成一朵花飘走了。真的是飘走啊，像蒲公英一样顺着风飘走了。”

“什么呀，蟑螂要吃花吗？花痴（吃）蟑螂？有这个品种吗？”晏止钏很为难似的皱起眉头。

“至于我的事情呢，是这样的：我的师父因为某种原因杀了一个妖精，这个妖精的朋友呢，以为是我杀的，就从后面偷袭我，害得我这些天一直凉嗖嗖的——你知道，风从我前胸吹进，后背吹出，真是透心凉啊。”

“你还有师父呢？”贾雯两条腿晃来晃去。晏止钏说，对，我有一个师父，“当年我差点就死了，师父想出一个办法，让我舍弃原来的身

体，用莲浩秋玺花给我又做了一个身胚。她还度我成仙呢。虽然我最近才知道她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她自己。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师父的。”晏止钏在心里加了句，就是平时样子太丑。

“莲浩秋玺花是什么？”贾雯问。

“就是这种花。”晏止钏指着花盆里的小红花说，“我被妖精抓了个洞，怕她还要对我下毒手，借花坛土遁了。物以类聚，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株莲浩秋玺，于是就钻出来了。哎，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好像我在哄小孩一样。花种和花是一样的。”

晏止钏用手指在小红花厚厚的花瓣上弹了一下，掉出一枚硬币。贾雯看傻了，“真能掉钱啊。”

她急忙趴到地上弹了两下花瓣，两枚一块钱硬币掉在地板上，有一枚直着滚到了角落里。“哇，妖精就是妖精。”贾雯看起来很兴奋，不过马上又说，“为什么只有一块钱呢？弹一百次也只有一百块呀。”

“因为你救了她，她必须报答你。你跟她说了你想要钱吧？所以她就给你钱。”晏止钏看着贾雯睁大的眼睛，“不过她修为不高，给不起你一摞一摞的粉红票子，只能到处搜罗这种小额钱币。如果她有一个银行，她会都给你的。”

晏止钏又弹了一下。这次掉下来的是五毛钱。贾雯不高兴地一下一下弹着小红花，“四五六七八九十，要每秒一下的速度弹下去，我要用一分四十秒弹出一百块，十六分四十秒弹出一千块，一百六十六分钟四十秒也就是差不多两个半小时才能弹到一万块……可是这样我的手指会断掉的。没法儿弹那么多下。”

她嘴上说着，手一刻不停。掉到地上的钱有一块的五毛的，还有一毛的。贾雯很焦急，加快了弹指的速度。晏止钏抓住她的手，“喂，你不能这样贪得无厌。”

“这儿连一百块都没到。一百块能买多少东西，一百块连个灯罩都买不到。”

贾雯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失落感。她的脸因为兴奋而变红。晏止钏去扯她，被她推到一边。

“住手吧你！”

晏止钏把花盆抱起来往外走。贾雯扑上来要把花盆抢回去。她无法，只好将贾雯推倒在床上，没想到角度有点偏差，贾雯撞到了大衣柜把手上。

“清醒一点。你真把这个当摇钱树啦。”晏止钏警告她说，“这些钱都是花精偷来的，是不义之财。她不懂怎么从正道赚来钱给你。再说了，她干嘛一定要给你钱？你觉得踩死一只蟑螂功劳很高？”

“我救了她的命。”贾雯想起花仙批评她拜金时的口气。里面明明有一种教训自己宠物的感觉。“要你管。她乐意。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也没真想从她那儿得到七百万。我要一点零花钱就够了。”

晏止钏觉得贾雯是个

不大有自控能力的人。她现在好像很平静，可花盆一回到她手中她就会继续练弹指神功。硬币掉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不停掉下来的硬币组成了一首赞歌，赞美那个能带来一切的金色的魔力。钱令人想到美食，想到美景，想到美人，那是更广阔的世界，优雅，刺激，没有边际。住在一间六十平方米的房子里做白日梦的孩子啊，她的梦要开始了。晏止钏悲从中来，把花盆放在电视机边。

“对，这件事不用我管，我管不着。你们既然两相情愿，就继续吧。贾雯，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我说过要报答你的。弹硬币发不了大财，当然，我也不是你的财神——就这些了，给你。”

晏止钏从背后拿出厚厚一迭假钞，扔在床上走了出去。她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让贾雯陷入某种危险或者难堪的境地，但她觉得一定得小小地惩罚一下这个女孩。人不能被欲望制住。她走到街上，十点了，高架桥上依然车来车往。晏止钏想，文火子大概已经找到她那位天仙了吧。

单大蝶对张采奚说出了实话，“我想度你成神仙，因为我和别人有个类似赌约的东西。必须度一个十年成仙之人。这样的人不太好找，修行十年成人仙或者地仙都是难事。能在十年内炼成神仙的，要么天资奇佳，要么本来就是被贬的神仙。你是后者。想不想成为神仙？不用经历生老病死，出入自由，逍遥万年——虽然度你成仙是出于我私心，但对你来说这也是好事。没有指点，你一个人修炼，十年内不可能成仙，而且，很容易走火入魔。”单大蝶稍微夸大其辞了一下。她必须让张采奚相信只有她才是最现成的良师益友。

“所以，前两天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张采奚平静地说，“好。那我应该做什么？”

“炼丹炼药，炼气炼性。反正我会一一教你的。对你来说都很容易，因为你有仙骨。”单大蝶捏了捏拳头。张采奚答应了。“不过，我得先问你，你还想秦识颜吗？我知道你一定还想她。你可以想，但一定要拴住心猿意马。就是说，不要在这事上太执迷了。要成神仙，只有欲情关最难过。”

“我懂。生死有命，况且她还交了个伤生作孽的朋友，这不管是不是报应，都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