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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婕——彭小北】

这是情人节之后，彭小北发给我的第一条短信息。

两个名字之间连接的线本来一毫米都嫌太长，仿佛只要是有距离就先太遥远的关系，现在就只能靠这么一条一角五分钱的短信息来传递亲密。我看着那两个名字，就好像看见一张肆意嘲笑我的脸。

脑袋放空的时候，我经常能听见那天晚上彭小北喊我名字的声音，茫然无措的语气，每次无意识的温习，那种溺水的人手中最后紧握的一根稻草也要随波飘走的感觉就清晰一些，让我更难过一点。

为了苏和戴大维闹掰的那次，春节里穿着单衣被我领回家那次……彭小北对于流泪的事好像出奇的计较，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哪怕红一次眼睛，两年中我所见识过的两次她也都固执的把哭泣的样子藏在被子里、肩膀上，眼泪，是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秘密，可是那一天我却真的看见了她大滴大滴眼泪掉下来的模样。

尽管狼狈，但那却是这世界上最惹我怜爱的东西。

可是这不能改变什么，不能改变即使我怜惜彭小北，却没有人可以挽回我那些自尊的现实。

彭小北质问我，是不是喜欢女生的彭小北对我来说就不是我所熟识的那个人了，而我并没有选择去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解释的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这个彭小北又好像文理分班我们冷战那次一样搞错重点了呢。如果是放在一年之前，我不否认，我绝对会为了什么同性不同性的纠结一番，可是现在的我是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停滞不前的。我喜欢彭小北呀，每当脑海里重复这个念头，我都忍不住会轻轻叹一口气，切身体会过之后，又怎么会为了同样的事而苛责我最好的朋友呢？

重点，是那张照片上的另一个人呀。

我不喜欢她总是和彭小北同时出现，不喜欢彭小北说起她时总把她形容成一个很酷的人时那副欣赏的模样，不喜欢她知道那些彭小北连我都没告诉的秘密，也不喜欢她送的棒球外套衬得彭小北很好看的那副样子，更不喜欢艺术节汇演时彭小北给她做吉他伴奏……可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这些，除了骄傲，我想更多是因为我对我和彭小北之间这段关系的信任。彭小北宁愿自己倒霉也不愿意我吃亏；不管发生什么事，彭小北都一定会不问原因的站到我这一边；彭小北会在我的角度上替我思考……诸如此类，一样令我坚信不疑的是，我和彭小北的友谊即使不是爱情，也绝对远远特殊于常人。

特殊到甚至让我相信，彭小北只是天生不喜欢女生，如果她喜欢同性，她一定也会是喜欢我的，甚至只要我肯向她坦白，彭小北是一定会在考虑之后接受我的。

我并不是个自负的人，可是我对彭小北的影响力是独一无二的，这一点是她让我相信的。

现在突然告诉我，彭小北其实一直都是喜欢女生的，而且那个我自以为美丽却不具致命威胁力的Zoe正好就是人家的正牌女友，“boom”的一声，我就成了活在自己世界里并且自以为是的瞎子兼白痴，简直可以送去吉尼斯登记个世界纪录了。

该怪彭小北么？出于她的立场，她的不坦诚可以理解，我的愚蠢却不可原谅。

那一刻我只是庆幸，好在骄傲和自尊都是无形的东西。

所以我并不是像彭小北所想的那样，我只是必须体面的躲起来，看不见的地方有伤口裂开了，请原谅我暂时没有带着它应对这一切的办法，连伪装和解释的力气也一并一起失去了。

三．

【17岁生日快乐，我爱你。——彭小北】

这是去年11月我过生日的时候，彭小北凌晨传来的简讯。

0时0分0秒，而真正孩子气的是，她就为了自己能是头一个对我说“生日快乐”的人，居然强盗一样抢走了我的手机，毫不客气地和她的手机调成了一样的时间。

“就算有人凑巧领先我一步，你也不许看！只能先看我的，明白么？”

向来唯唯诺诺只敢凑上来赔笑脸的彭大少居然就挑在我快要过生日的时候龇牙耍狠，威胁着，好像我不肯就真能吃了谁似的，于是我也只好选择“屈服”她一下，应承下她的吩咐。而事实上，除了她，谁会这么在乎这种小孩子才会计较的玩意儿？更何况，从高一那年我们认识，高二这年她小霸王似的这样龇牙咧嘴地吵着要当第一，两年来她给我生日的祝福短信基本上都是一样的：16或17，改一个数字而已，内容永远都是XX岁生日快乐，我爱你。

我和她开玩笑似地说，这样的态度是不是太敷衍了？毕竟彭小北是左脑远比右脑发达的文科生，拽几句煽情的话给我除了比较对得起她熬夜不睡的熊猫眼，其实也不是多浪费脑细胞的事情不是么。彭小北却更孩子气地对着我得意的笑，指着那两条内容相似的短信的模样好像在对自己恶作剧故弄玄虚的小孩子一样可爱——“等你87、97、107岁的时候再看这些短信，不是很有成就感的事么！”那如果我换手机了、换号码了……之类之类的呢？彭小北总是把现实啊、生活啊的挂在嘴边，其实她自己就是那个最不现实，最理想化的人，“而且比起那些长篇累牍，每年都不一样的漂亮话……”

每一年都如期而至的不变的“我爱你”才是最诚挚的表达吧。

那半句彭小北其实没有说完，她只是继续卖着关子戛然而止，好像只有真的等到我87、97、107的时候，才能理解她彭大少17岁时说了一半的灼灼箴言。所以我猜想，我们心中的后半句是完全不一样的也说不一定。

无所谓，只要这个“我爱你”真的每年如期而至，那么我107岁的时候，一定就“生日快乐”了。

不过那一年生日说起来，除了彭小北，还有一个人的祝福也是不迟到的，而且比彭小北更简短。

【生日快乐！——亦然】

与彭小北为了几十年后可以形成壮观的视觉效果所以形式简洁的原因不同，亦然的简短在我看来，更多是因为多年来的重复，所有华丽的祝福都已经用尽，于是返璞归真。有趣的是，这辈子我最好的两个朋友传来短信的时间差只有不到一分钟。

我和亦然，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过程竟然堪称自然。应该谈不上疏远吧？对方的电话号码依旧闭着眼睛就可以背出来，近况什么的，只要从各自的妈妈嘴里就可以了解个大概，QQ登陆以后，亦然依旧为我可见，只是我的设置改成了对她隐身而已，但这也没有什么所谓，因为我在线的时候，亦然自然就是知道我在的，这就是经历十年以上友情之后彼此间可怕的地方，即使想要反目成仇，过去孕育的美好依旧随处可见，让人无处可逃。

所以经过长达一年对过去刻意的疏远，我和亦然的关系又在去年我生日之后，慢慢回温。

MR. Cherish：我和石赞的事你知道了？

Jea：嗯。

MR. Cherish：果然是因为这个……⊙﹏⊙！

Jea：说得我多小心眼儿似的……也不是啦╮╭现在你们怎么样了？

MR. Cherish：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