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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松风将他迎进屋内。骆缇上前与慧锦帝请了安,立起身道:“奴婢已然听说了。陛下且请在此稍坐,待奴婢去劝劝他。”说罢,退了下去。

慧锦帝在屋内坐了会儿,便同廉松风在院中慢慢散步。少时,只见柳春来也被撵了出来。慧锦帝招手叫他过来问道:“里面怎么样了?”柳春来道:“公公正抱着骆掌印哭了。骆掌印不许奴婢听,就把奴婢给撵出来了。”慧锦帝叹口气道:“骆缇的鬼主意多得很,耐心等会儿吧。”

快午时了,才见骆缇唤柳春来打洗脸水进去。而也就在此时,魏允之在院外一叠声的叫着“罪过,误会。”抢了进来。

慧锦帝双眉一挑,“嘿嘿”的笑道:“罪魁祸首归案了。”廉松风猛回头,盯着冲到近前的魏允之,深深的吸一口气道:“王爷说什么,奴婢不明白?”魏允之跺足道:“我因想着,你二人皆是碍口识羞的,你又是个木头脑袋,所以买了那个。无非在床第间曾些情趣罢了,绝无辱你之意。”又拉了廉松风的衣袖道:“我与你十数哉的交情,竟不信我吗?”慧锦帝听魏允之管廉松风叫“木头脑袋”,撑不住抚掌大笑起来。惹得院门口的几个内侍,朝里面探头探脑。廉松风被他一席话噎的几乎绝倒,立在那里调息运气半响才敢开口道:“王爷,你把奴婢二人害苦了!如今既然来了,便求王爷进去与奴婢沉冤昭雪。”魏允之点头道:“那是自然。”说罢,请了慧锦帝前行,二人随在后面,往卧房而来。

云修儒听完魏允之的话,知道果然错怪了廉松风。低了头,心中又羞又愧。恰巧艾丰泰来请慧锦帝用午膳,慧锦帝便叫摆在梧桐院正房里。又特意挑了几样清爽可口的素菜,将他二人关在房内,自己则由魏允之,骆缇陪着,往那厢用膳不提。

屋子里静得出奇,偏那不识趣的夏蝉在外头声嘶力竭的叫着。云修儒看见廉松风额上的汗珠儿,正一颗一颗的往下滴着。咬一咬牙,将心一横,慢慢的打榻上坐起来。还没等他起身,廉松风便几步抢过来扶住道:“你老实些吧。”云修儒顺势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怀里。廉松风一声长叹,回抱着他坐下。一面抚着他的背,一面红了眼圈儿道:“我们相交不是一年两年了,你何至于如此的不信我?罢了罢了,事已过去就不必再提了。”又捧了他的脸拭泪道:“你但放宽心,我不会再来歪缠你了。想想也甚是无趣,已是废人,却还要的什么?求得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平生足矣。”云修儒微红了脸,低声道:“泊然,你……你容我几日吧。”廉松风知他命运多舛,尽由此事上来。今见他如此,越发的怜惜起来。重新将他揽入怀中,不断的低语温存着。

用罢了饭,魏允之识趣的告退回府。廉松风趁着慧锦帝与云修儒说,悄悄的拉了骆缇出来小声道:“公公方才与他说了些什么?怎的我一问他便脸红不答?”骆缇没好气的瞥他一眼道:“还能是什么?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见廉松风有点蒙,不由得连连的叹气道:“你二人倒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他虽经人事,却又极怕这个。你了……松风啊,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自己没事儿捉摸去吧。”廉松风再榆木脑袋也听懂了,不由一阵感激。朝他深施一礼道:“公公与我兄弟犹如父兄一般,叫松风怎生报答?”骆缇含笑托住道:“你们兄弟过的好,我心里便欢喜,还谈什么报答。”

正说着话,见慧锦帝打屋里出来,廉松风恭送至院门外,不见圣驾踪影方转回。

慧锦五年九月初六日,皇帝行过加冠礼,册后之事便提上日程。因慧锦帝生母李太后早亡,宫里几个还算年轻的太妃根本不敢做主。礼部慎重商议后,拟了个名单呈了上来。

自此十数日内,众大臣绞尽脑汁,托熟人走关系,想方设法的,邀请云修儒同廉松风赴宴。又许以重金,豪宅,良田,只为让他二人将自己的女儿,在皇帝面前提上一提。云,廉二人被纠缠得烦不胜烦,一一谢绝了。骆缇私下对他二人笑道:“我的风头全被你们抢去了。”

慧锦帝看够了热闹后,御笔一圈,将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屈雁山之次女屈青玉,定为皇后。又将刑部尚书单安居之长女,兵部尚书索疏影之次女封做淑妃,贤妃。那些未能如愿的,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竟对云,廉二人生出恨意来。偏偏他二人圣眷正浓,哪里动得半分。

云修儒虽然摆脱了外臣的纠缠,却未能躲过内官监,御用监两位掌印的谦虚请教。宫里头私底下,早已将他看作太后一般。对那几位太妃倒不放在眼里。如今皇帝大婚,要采买的东西太多,因摸不清这位少年天子的喜好,所以前来探探他的口风。云修儒深知他们是宫中的老人儿,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妄自尊大。命柳春来请了骆缇过来,四人在梧桐院内,细细的商议了数日。云修儒用蝇头小楷,洋洋洒洒的记了几大篇,总算是定了下来。

这日晚饭时分,高智远晃进了梧桐院的大门。他早已擢升为司礼监右监丞。如今得了个采办的肥差,明日便要启程。

自云,廉二人搬至一处,院内的人称廉松风为“大爷”,称云修儒为“二爷”,管他自然是叫“三爷”。

几个小内侍正在传饭,见他进来便叫道:“三爷来了。”汲庆祥同柳春来忙出来,将他迎进去。

高智远与两位兄长见过礼,净了手,入座用饭。云修儒赶着叫厨下再添几个菜。廉松风命汲庆祥去把酒拿来,亲自与他斟满道:“我听说骆掌印要收你做义子?”高智远点头道:“正是呢。不过,他有些担心。如此一来倒把你们的辈份显低了。”云修儒一面与他布菜,一面道:“这有什么要紧?他原比我们大许多。只是,你们既成了父子,日后要多多孝敬他才是。别看他人前风光无限,背地里也苦哇。”高智远连连应是。一面劝他多吃两口,一面道:“小弟明日便要去青田。今儿过来,一是道别,二是想问哥哥们,要捎带什么东西吗?”廉松风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道:“你才升了官儿,便想着贪污了受贿了?”云修儒在桌下轻轻拉了他一把,含笑道:“你才升上来,又是越级,虽有骆掌印在,难免有人不服。倘若落人把柄,授人口实,与大家都不好看。你哥哥也是担心你,怕你年轻禁不得诱惑。”高智远笑道:“我很知道,二位哥哥都是为我好。放心,兄弟心中有数。”云修儒微笑颔首,又与他将空杯斟满。

用罢了饭,兄弟三人坐下吃茶闲话。云修儒与柳春来使了个眼色,他会意,悄悄退了出去。高智远想着,云修儒曾是读书人,青田最有名的便是古琴和笔墨,若买了送他必定欢喜。云修儒一听再三的不肯。说是,东西是好,委实的太昂贵了。自己手上这张琴也非凡品,何必又去花那个钱?他二人一个非送,一个坚拒。廉松风出声劝道:“他要送便让他送好了,这原是他的一番心意,你就承受了吧。”又玩笑道:“这可也奇了,我与你做了十数载的师兄弟,何时见你这般奉承过我呀!亏我在师父跟前处处护着你,替你顶缸受罚。”高智远不屑的望他一眼道:“啧啧,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也拿出来提。师父哪会都知道是我做的,所以,小弟不会领你的情的。”云修儒道:“玩笑归玩笑,这琴还是不要买了。”廉松风放下茶碗,才要相劝,云修儒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道:“你哪里晓得,那琴少说也值一二百两银子了。”廉松风不防,到吓了一跳,对高智远道:“着实太贵了,算了吧。”高智远望着云修儒微笑道:“哥哥连价钱都打听好了,想必是极爱此物的。好了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此时,柳春来手拿一个小包裹进来。云修儒接过,放在高智远面前道:“俗话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哪一处不使银子?这里不多省着些花吧。”高智远用手掂了掂,最少也有十多两,忙里起身要推辞。云修儒故意的沉下脸道:“你口口声声唤我‘哥哥’,却原来,并未将我当作自家人。既如此,我也不敢在……”高智远见他动了气,忙忙的将那包裹抓在手里,自嘲道:“小弟今日来原只想告个别,最多蹭顿饭吃。哈哈,不想,倒是来打秋风的。”云修儒见天色不早,催着他回去了。

慧锦五年十二月二十六。在行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六礼之后,后宫终于迎来一宫之主。待庙见、朝见、庆贺、颁诏、筵宴一切的婚后礼结束之后,已是慧锦六年的元宵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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