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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松风回头望着,渐渐变成几个黑点儿的人影,不由自主轻轻抚了一下,贴身挂在里面的香囊。那里面有一缕青丝,时时刻刻牵绊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万劫不复吗?生离死别吗?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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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云氏父子与骆缇方回到家中,一口茶尚未吃到嘴里,邹管家便进来说,青平宫首领糜江城求见。云修儒微微一怔道:“快请。”邹管家应了声是,快步的去了。骆缇道:“你与他相熟?”云修儒摇头道:“平素倒是时常见面,不曾深交。”骆缇意味深长的笑道:“近几年来,此人颇得陛下垂爱。人都说,他对上有礼谦逊,对□恤仁爱。不过,我总觉得此人城府太深,有些表里不一啊。劝你日后还是少与他来往为妙。”云修儒笑一笑道:“骆翁不也城府颇深吗?却肯真心待我兄弟。”骆缇斜他一眼道:“那是只对你们才如此呢。”云修儒望了一眼门外,轻轻的咳了一声。

糜江城进来与他二人见过礼,在下首侧身而坐道:“小人是奉陛下之命,特来接云公公入宫的。”云修儒道:“陛下有什么吩咐吗?”糜江城微笑道:“陛下不放心公公一人在外。廉掌印一走便是大半年,陛下的意思,要公公还回梧桐院暂住。一则免其担心,二则,想与公公好好儿的说说话儿。”云修儒道:“这是陛下的恩典。只是家中还需人照料……”糜江城笑道:“早些年前,公公不已将家事,交由二爷处置了吗?若二爷有什么不能决断之处,再请公公定夺便是。”见云修儒还在犹豫,糜江城又道:“陛下还说,若是公公不答应,一会子散了朝,便过来亲自接公公入宫。”果不出所料,云修儒一听便有些发慌,忙道:“使不得。燕亭,你速去安排一下吧。”云燕亭起身道:“别人服侍我委实放心不下,还是随父亲一路吧。家里隔三差五的出来看看也就是了。”糜江城道:“在公中常听人说起二爷贤孝,今日一见才晓得,此言不虚啊。”云燕亭被他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拱手道:“这是我份内之事,糜首领谬赞了。”说罢,退了出去。

骆缇看他一眼道:“糜首领对修儒的家事很清楚嘛?”糜江城赔笑道:“小人都是听陛下说的。”骆缇哦了声道:“陛下常与你闲谈他的家事?”糜江城不慌不忙的道:“陛下想起幼时之事,自然便想到了云公公。难免要多说几句。”骆缇打鼻子里嗯了声,又将他望两眼。糜江城微微颔首,十分恭顺的坐在那儿。

梧桐院内里里外外,全换上了糜江城的心腹。近身伺候的四五个年轻内侍,俱都是身材高大之人,看样子还会些拳脚。最让云氏父子吃惊的是,屋内一应陈设全都换过了。便是窗纱,也换成了与皇帝寝宫一样的。大到古董玉器,床榻桌椅,小到文房四宝,蜡烛灯台。就连一个痰盒儿,也是拿红玛瑙做的。墙上挂的,地下摆的,无一件俗品。

糜江城见云修儒惊疑不定,忙解释道:“这些都是陛下吩咐换的。公公进去先歇会儿吧?陛下少时便到。”云修儒只得进去坐下,恭候圣驾来临。

大约一柱香时,慧锦帝快步的走进了梧桐院。云修儒接驾起身,见他还穿着朝服,上前将通天冠与他小心取下,交给服侍的内侍捧了。又将外面的正服宽去,绞了手巾净了面,奉上茶来,自己拿扇子与他缓缓的扇着。糜江城已命人摆上午膳,躬身而退。

慧锦帝侧头望着云修儒一阵傻笑,险些便得意忘形了。可怜那云修儒,羊入虎口尚不自知,问道:“陛下因何发笑?”慧锦帝拉了他在身边坐下,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不去。好容易忍住了,笑道:“我见你肯来,心里便欢喜起来。”云修儒听他这话没头没脑的,不觉有些好笑,盛了饭奉到他手上道:“奴婢时时在驾前伺候,言语多有冲撞,陛下……”慧锦帝故意沉了脸道:“你叫我什么?”云修儒眉间一蹙,微微颔首道:“怎么叫于礼不合,还是……”慧锦帝将碗重重一顿道:“泊然便喜欢讲那些个大道理,你也学会了吗?朝中的老臣左一个祖制,右一个王法,朕……我不胜其烦,再添上你……名字而已,背着人叫叫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偏你有这许多的道理可讲,做这个皇帝还有什么趣儿?”说罢,掉过头去气鼓鼓的不睬他。

云修儒哄他道:“陛下已为人夫,为人父,怎么还耍孩子脾气了?啊……”低低的叫了声,被慧锦帝紧紧地拦腰抱住,仰着脸望着他道:“我不是孩子了,早就不是了!”云修儒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挣扎道:“陛下快放手,让人瞧着不尊重呢。”慧锦帝听着他的喘息声,微微有些情动。心里却在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要逼他,不要操之过急,可偏偏手上舍不得松开。云修儒面上已呈薄怒,用力挣扎起来。慧锦帝猛然醒悟,又不敢突然松手,怕他一时不防摔倒了。忙劝道:“你且站好了,我松手便是。”云修儒果然安静下来,慧锦帝缓缓的放开手,凄凄的望着他道:“前些时我也怎么抱过你,为何今日便……”

云修儒扶着桌子跪下,慧锦帝十分的不忍起身来扶,被云修儒远远的喝住道:“陛下请坐,且听奴婢说几句肺腑之言。”慧锦帝张这双手道:“你起来讲吧,我听便是。”云修儒摇摇头道:“说到底,这全是奴婢之过。不该只顾顺着陛下之意,助着陛下……小时倒也罢了。如今,陛下已长大成人主宰天下。大臣百姓皆以陛下为表率,若还这般,便是大大的不妥。”歇一歇又道:“纵然你我清清白白,架不住人言可畏呀。”说到此处,竟想起了云娃,声音渐渐哽咽起来,继续道:“奴婢因听信流言自食苦果,倘或是陛下清誉受损,叫奴婢还有何面目立于人前?陛下一直念着幼时的情份,奴婢铭感五内,日后还是循规蹈矩的好啊。”说罢,连连叩首不止。

慧锦帝听得心下一凉,退了一步跌坐在椅中,忍了忍道:“你,你起来吧,我依从便是。”云修儒这才扶着桌子慢慢立起身,重新将碗筷摆好,请慧锦帝用膳。慧锦帝缓和了一下情绪,端了碗叫他同用,云修儒弓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垂首不语。慧锦帝怔了怔,一股邪火儿直往上撞,将拳头拧了拧,咬着牙道:“吃个饭也不行了吗?”云修儒微微摇头。慧锦帝立时大怒,将碗狠狠的甩子地上,指着他的脸道:“你什么时候肯陪我用膳,我便什么时候吃!”说罢,瞪着云修儒看。依他想来,云修儒必会赶过来软语相劝。可等了半日,那人只是跪伏于地,再没有其他的举动。慧锦帝气的了不得,上去抓着他的膀子,轻而易举的提起来,盯着他的眼睛吼道:“从今往后你便要与我撇清吗?”盛怒之下,哪里还顾惜手下之人,能否承受得住如此力道。云修儒只觉的两个膀子快要被捏断了,疼的身上起了一层薄汗。望着那张有些狰狞的脸,颤颤的道:“陛下与……与先……先帝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呢。”慧锦帝脸上神情一僵,慢慢的松开了手,跺跺脚,气哼哼的拂袖而去。

宫女们几乎是垫着脚尖儿,躬身进到寝殿之中。麻利儿的埋头收拾起来。

锦秀阁内依旧是当年的陈设。慧锦帝余怒未消的,坐在那人曾经睡过的床上。糜江城轻声道:“陛下只是想一亲芳泽了,还是想从此独占?”慧锦帝剜了他一眼道:“你休要在此卖关子。朕自然是想独占于他,快些谋划个计策出来。”糜江城微笑着,将一碟小点心奉到他面前道:“独占其身易如反掌,只要陛下能狠得下心肠。不过……”慧锦帝拍拍手指上粘着的细末儿道:“你再拖拖拉拉的,朕立时便斩了你。讲!”糜江城笑容不减的道:“奴婢斗胆说句不中听的话。陛下想要云公公的心,恐怕此生此世是断断不能够了。陛下也只能同先帝一般,得到他的身子罢了。他心里只容得下廉掌印,任陛下掏心掏肺的对他,也是枉然。因此,陛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小心的看了看慧锦帝的脸色道:“而廉掌印却又杀不得。一则,他在灼阳宫护驾有功,又与陛下有半师之缘,在军中与朝臣里威望颇高,只怕众人不服啊。二则,也是最要紧的。廉掌印若死,云公公又于女儿反目,反倒了无牵挂,存下必死之心……那是谁都拦不住的了。”

慧锦帝忽然道:“派去的人……”糜江城道:“陛下亲自挑选的还不放心吗?双拳难敌四手,那可是影卫中百里挑一的人呢。即便是单打独斗稍差些,一二十人围攻还不行吗?”慧锦帝来回踱了几步,脸色渐渐难看起来,猛回身扣住他的肩道:“废了他的武功,他若自寻短见岂不……”糜江城安慰的拍着他的手道:“奴婢用项上人头担保,只要云公公在,廉掌印便是爬也要爬回来。”慧锦帝默默的点了点头。糜江城以为他要放手了,谁知肩上传来一正巨痛,吸了口气好歹没叫出来,只见慧锦帝面红筋涨的冲他吼道:“廉松风不过是六根不全的内侍,朕……朕乃是一国的天子,反不如他吗?听好了,他的身子,他的心都只能是朕的!”糜江城连声附和着,以求他能将扣在自己肩头的手松开。

慧锦帝许是看到了他忍痛的神情,松开了手走到床前坐下,平定了一下情绪道:“那时太小了,只把他当作娘亲一般。”低头轻抚着身下的褥子道:“犹记得当日,廉松风在此地向守真表白,朕竟然便答应了。如今每每想起……朕好悔呀!”糜江城忍痛道:“这如何怪得了陛下?有先帝的遗诏在,谁敢说什么?话又说回来,若不是有遗诏,大臣们还不置他于死地?便是不死,宝麟亲王也早将他夺去了。难道陛下好与皇叔争夺吗?如今,他不过是陛下的家奴,反倒不费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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