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祉回身示意手下,自有人将携带的干粮递了过去。
“老伯,我们是来探望你的。”
推门而入,一股霉气扑面而来。淮南多雨,单用土坯盖房是大忌。由此可见,这户人家也是穷极了。这房子为了防雨,又干脆连窗子也不曾开,下午时分屋内漆黑一片。
只听先前说话那人惊叫道:“不要进来,我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吕祉勉强适应了黑暗,看见床上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腿上盖着一块破布,露在外面的胳膊看得出骨头。
“老人家,我们不要你的东西,我们是给你送东西来的。”
吕祉随之递上了一个麦面炊饼。
温言抚慰触动不了的老人,见到因为出炉时间太久已经干硬的炊饼,流下了滚烫的泪水。他把炊饼拿起来看了又看,再放到鼻子底下左闻右闻。众人都以为下一步老人会狼吞虎咽地吃下麦饼,他却哆嗦着将麦饼放回床头。这才恍然抬起浑浊的眼睛,招呼道:“不想老汉今天能见到官人菩萨下凡。老汉瘫在床上,不能见礼了。各位菩萨们到老汉这里不知有什么事情商量?”
原来老人思路甚是清楚,早看出众人是官身,只是怕他们又是来催税的,是以开始极其惊恐。等到吕祉表明来意,方才打消戒心,为了恭维众人,甚至创造出了官人菩萨这样的滑稽称呼。众人想明白这个道理,心中越发凄惨,没有一个发笑的。
吕祉拉着老人的手,抚慰道:“老人家,菩萨之类的我可不敢当,万万不要再叫了。如果老人家愿意,就称呼我吕先生吧。”
老人连连点头。
吕祉又道:“老人家想来已经饥饿多日,不如先拿麦饼果腹。”
老人连连摇头:“我还要留给我那幺孙。”
想来这幺孙就是岳云看到的逃走之人了。
“不打紧,我们这里粮食有的是。老人家尽管吃,吃完了还有。不只有粮食,还有钱钞。”吕祉朝岳云使个眼色。
岳云幼年曾经困苦,格外见不得这样的场景。他又是衙内的脾气,见吕祉吩咐撒钱,从袋子摸出了一把,也不管多少,都丢到了老人面前,足足有十数贯之多。这些已经是一户人家一年的开销了。
意外之财意外之喜,老人一时不知如何表达,只不住念叨着,“菩萨显灵菩萨显灵。”
众人只好再劝。先见的两户人家也穷也惨,但不至于惨到这个地步,好歹能有一身补丁落着补丁的衣服,家里人口也齐全。锅里有粮,一家三代虽然销售,好歹能凑合着过下去。这家是唯一的锅无粒米,祖孙相依为命。家中的壮劳力哪里去了?众人都没忍心问。不外被宋军招募死在了战场上,或者被金军掳走罢了。想到此处,老人没有哭,岳云的眼圈先红了。他十岁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路乞讨着和奶奶弟弟一起逃难。所幸的是,路上有许多亲戚朋友的帮助,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挨了过来,没受太大的委屈。岳云负气又抓了两串的铜钱,递给老人,嘱咐道:“都是足贯的,拿好了,买些吃食度过这个荒年。”
吕祉有点担心岳云把钱都撒完了,再遇见人家的时候就没的可给了。即使这样撒钱,解决的也只是一家一户的困苦。而除此之外,尚有无数遭了战火的等待救援。这就是善后的难处了。因为打仗,庄稼都毁了,本该收获的季节,却是满目疮痍。尤其可怖的是,金军打穿的是淮西最繁华的市镇。西南的诸关口因为岳飞的援军及时赶到,总算逃过一劫。可是,不论是哪里的百姓,能活下去都是最重要的。必须得有个一定之规。吕祉神色越发地严峻了。
正乱着,老人逃走的孙儿蹦蹦跳跳地回来了。“爷爷,看我抓住了个好东西!可以吃一顿荤的打牙祭了。”十岁出头的年纪,手里拎着一只青蛙。等他进到屋里,看见许多人,不禁一愣,继而看见了床上的铜钱,顾不得虎视眈眈的众人,喜笑颜开地抓起一把来仔细研究。
“原来这就是铜钱,自小爷我长大还没见过呢。这是给我家的?”
吕祉问道:“你们交易用的都是铁钱?”
两淮本不是铁钱流通区,但因为战争的原因,也只好铜铁杂用。
“小爷我从来不用钱。”
老人急忙斥责自己的孙子。
吕祉不在意地摆摆手。“你们不用钱,平常怎么过活?难道以物易物?”
这回,孩子不敢再胡闹,狡黠一笑,回了声是。
吕祉也明白了,什么以物易物,这祖孙俩全靠孙子偷窃度日。只是几十里荒无人烟的,小孩偷窃的难度也不小,估计四下里没主的家禽与野物都被他搜寻的差不多了。快到绝境的时候,逢到了自己一行。吕祉叹了一声,又慰问几句,走出了房间。
门外上马,先问刘子羽:“彦修,你估计要跟朝廷要多少钱粮?”
刘子羽也是心疼地不行,说道:“我先只估计了种子、耕牛的钱以及还有屯田的赏格,现在看来不行,还得加上重修水利和赈济的开销,总算下来,十五万贯吧。”
吕祉摇头:“少了。”
“还有什么开销落下了?”
“先说说你的赏格吧。”
“赏格分两种,安老你来选吧。一种是按照开垦的亩数计算,凡超过某某亩的有某某赏;另外一种是按上缴的粮食计算,凡一亩超过某某斤的有某某赏。”
吕祉沉吟道:“两种各有利弊。第一种,非豪强不能广占土地,开出来成了奖励豪强。何况,淮西开垦许多土地并没有多大用处,不过面子好看一点。第二种,则是在鼓励精耕细作,有利于招揽百姓。但百姓招揽来,安家了,防线势必不能再被金人打穿,让他们受金人的荼毒。我们肩上的担子又重了许多。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刘子羽点头道:“都被安老说中了。”
“那就选第二种赏格。”吕祉笑道,“有了荆湖宣抚司的张宪东调,我就不信金人还能来去自如。岳机宜,你说是不是?”
岳云欢呼雀跃:“对对对,宣抚英明。”
张宪要是敢向田师中一样溜之大吉,估计会被岳飞打死吧。对淮西战区而言,官家阴差阳错,算是办了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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