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先生扶我下了车,那男人走上前,鞠了一躬,用一口伦敦腔浓得呛脑仁的英语说:「欢迎您回来,骆先生。欢迎您来做客,萧然少爷,我是这里的管家瑞登先生,如果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找我,我很高兴为您效劳。」
「谢谢你,乔治,不过今天小然累了,改天你再为他做介绍吧,晚饭准备好了吗?」
「是的,先生。」
走进室内,我发现石柱、窗棂也满是形态各异的石雕,虽然我不喜欢这里,还是不得不承认那些花纹、人物、虫鸟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可!是!那房子大得变态,而且没有住着活人的气氛,阴沉沉的倒像是个博物馆,两边墙上挂满了油画。
我只觉得又累又困,根本没有心情欣赏。进了餐厅,看着长长的餐桌上摆了七八付刀叉,五六只酒杯,三四个盘子,更是胃口全无。骆先生也没勉强我,由着我只喝了杯山羊奶,管家倒是抗议了几次,不过还是亲自带我去了「我的」房间。「我的房间」也精致得像博物馆,不过预先熏好椰果的香味,似乎是想模仿我在童哥那里住的房间,屋子里甚至连那对谈判椅都摆在相同的位置上,床头多出个古董书柜,里面摆满了厚重的英文与法文书。只可惜那房间太大,举架过高,显得很空旷,那张床也高得几乎要爬梯子才上得去!真不知道是哪个白痴设计的。我推开浴室的门,总算有点现代的气氛,心型的浴缸,淡蓝色的大毛巾,包括洗发精、沐浴露、润肤乳也都是我用惯的牌子,而且让我欣慰的是,浴室里面并没有安镜子。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油画,我反而睡不着了,童哥应该已经回去了吧?上次我不见了,他大费周折地找,这次可以省了这些麻烦。我自己也是天真,真以为可以随时溜掉,那骆先生费了这么大劲,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不过他还算绅士,至少今天他没有碰我。阿飞……不知道又去忙什么了,如果他知道我被带来了「巴士底」监狱,不知道会不会着急。不过,他应该也不知道我在哪里─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而且我是坐私人飞机来的,阿飞不可能跟踪我了。还有方宁,不知道现在在哪里,A姐答应不会再找他麻烦了,但他怎么也不可能再待在童哥身边了。翻来覆去的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了。管家派了个男孩来照顾我,名叫杰瑞,是个混血儿,长得很漂亮,有一半中国血统,会说中文。杰瑞看外表最多二十出头,听他说话你却会以为他至少三十了,属于那种举止得体,少年老成,而且知识渊博得会让每一个父母都觉得骄傲的男生〈至少从管家先生的语气里可以听出来他很骄傲〉。第二天杰瑞带着我在城堡里四处逛,他告诉我那房子建于一七XX年,是当时著名的设计师YYYY的代表作,ZZZZ风格,BlaBlaBla…… 我怀疑如果我问他,他甚至可以告诉我这房子有多少块砖……然后他又开始跟我讨论墙上挂着的油画的风格,对于那个我是一窍不通,我只喜欢卡通画……绕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见识了一楼和二楼的所有房间。还好,那房子虽大,房间却整齐,如果只在我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活动,应该还不至于丢掉。
杰瑞说骆先生的房间在三楼。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像是欲言又止,我很知趣地跟他保证我不会上三楼去,他几乎感激地对我笑着,然后宣布二楼左侧整个是我的房间。
除了卧室,还有会客室、衣帽间、书房、琴房、游戏室、健身房,每一间都大得离谱,里面摆着我常穿用的品牌衣物,喜欢的书,画,游戏,小摆设……我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改动也好,怎么处理也好,不论想要什么都可以跟他说─我没什么想要的,除了想离开这里。
从第三天开始,我的时间被很严格地划分成了几块,每天七点杰瑞会很准时地叫我起床,天知道我已经多久没有在七点起来过了。
然后是早饭,完全是英式的,饭后是一小时的英语。
我本来觉得我的英语挺好的,可是瑞登先生〈我试着叫他乔治,不过那个古板的管家一脸严肃地说:我希望您能称呼我瑞登先生〉却找来了一个口音跟他差不多的,四十多岁的另一只古板得掉渣的学究,来校正我的发音跟用词,因为我说的不是「优雅的皇室英语」,要从头改过!
真他妈的活见鬼!英语就是英语,我能说能听的,不过是来陪那个变态的骆先生〈而且他跟我在一起都是说中文〉,又不是要娶英国公主做驸马,矫正个屁呀!
再说骆先生也没什么皇室血统,所谓世家,不过两三代的历史,真以为自己的祖上穿过龙袍的吗?
不过英语也还好,最变态的是法语,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切名词在法语里面都要分出公母来!
人,应该,没问题;动物,也行;植物……也不算没道理;可是!桌椅板凳,甚至厨房、厕所、抹布、垃圾甚至放的屁……有必要都分出公母来吗?最最过分的是,我为什么要学这些死人骨头?
不止英语跟法语,我每天还必须学习两小时,瑞登先生居然请人来教我骑马、撞球、社交礼仪……
我说老兄,现代人在学电脑、基因工程、国际贸易……哪里还有人学这些中看不中吃的玩意?
虽然那些东西从前我都有所涉猎,不过当时是为了好玩,开心就学,烦了就停,童哥一切由着我,根本也没指望把我培养成个绅士什么的,所以我学的都不精,现在变成了专业课,我才发现这些东西有多讨厌!而且看瑞登先生那么严肃的样子,我怀疑如果我学得不好,他会不会用戒尺打我手心。
每天,杰瑞会陪我一小时,我们有时一起喝茶,有时去草坪上散步,他虽然也古板得可以,不过比起其他人要好太多,偶尔也会跟我讲个笑话什么的。
然后是中饭─跟管家先生一起吃,每次都吃的胃痛,午睡一小时,自由活动一小时〈只能看书,玩游戏,不能上网〉,法语一小时,游泳一小时,晚饭,晚饭后还要跟「瑞登先生」讨论我学习过的内容……
这么无聊的日子,才一周,我觉得已经来了一年,我想阿飞,想童哥,想方宁,想李子陵,想从前的同学,甚至想A姐……
除了第一天,我一直没有见到骆先生。
听杰瑞说他去了纽约,好像是他的妹妹病了,我知道诅咒人生病很不对,不过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双掌合十求过上帝求观音,祈祷着他妹妹的病不要好的太快。
不过这些神灵好像没有帮什么忙,一周后,管家突然来找我,说:「骆先生想知道,今晚有没有荣幸跟萧然少爷共进晚餐?」
「当然,那是我的荣幸。」该来的还是要来。
「您准备好了吗?」
「?」我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难道这么道貌岸然的管家先生在替主子拉皮条,问我有没有准备好跟骆先生上床?不过,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像……
「进餐礼仪。」他提醒我。
「噢,当然。」经过这几天的训练,我自信就是跟伊莉莎白女王共进晚餐也不成问题了。
「那么,杰瑞会把衣服放在你的房间─骆先生希望你穿那套衣服,希望你不介意。」
「当然不会。」
我「当然不会介意」的衣服是一套十八世纪的骑士服,带着波浪滚边的白色丝衬衫,低领宽袖,又薄又软,几乎半透明,我打赌那衬衫团成一小团不会比一颗龙眼大很多!
裤子是紧紧绷在腿上的骑马裤,「贴身」得看得出内裤的痕迹和XX……总之比裸着身子好不到哪儿去。
杰瑞帮我穿好那套变态的衣服,和软底小羊皮靴子,又把我的头发用一条黑丝带结好,盯着我看了足有五分钟,看着看着
他的脸居然红了,我连忙把他打发出去。杰瑞离开没有多久,就又跑回来,说:「准备好了吗?骆先生在等你。」
因为只有我们两个进餐,晚饭开在了小偏厅,里面灯光很幽暗,不过还是要谢天谢地,毕竟他没有点蜡烛,我最受不了烛光晚餐,虽然餐桌中间有一枝玫瑰花。
我深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看到骆先生已经坐在长餐桌的尽头在等,他穿着黑色燕尾服,白衬衫,打着领结。看到我进去,他站起身迎了过来,还为我拉开了座椅,看来是把我当成女士了。
我道谢,入座。
瑞登先生站在一旁,照例是白色燕尾服,白衬衫,黑领结,白手套。他开启了一瓶七五年的Chateau Petrus,一只手背在身后,分别把酒倒进我跟骆先生面前的水晶杯里面。
我放心了些,隔着长长的餐桌,骆先生看上去彬彬有礼的样子,一时半会的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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