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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枳眼睛暗了暗,居然自己叼起衣摆含着,乖乖地任他干。紧紧绑着的两只手,屈在脸颊边上,跟着身子的震动乱蹭,嘴里不住喘着,又被衣料堵得压抑,细顺的腰身难耐地在他身下乱糟糟地扭摆。一双眼睛闭了一会儿,此刻正雾蒙蒙地眯着,并不像平时那样精力充沛,总是圆溜溜地大张,流露出来的情欲也是怪异的,像是含着忧伤,又像是含着一种更深重的痛苦。

黄煜斐避开这双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是觉得,一旦停下,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刀扎自己,扎到透,“腿夹住我,不要滑下去,”他说着,感觉到两条细腿没什么力气地圈在自己正摆着的腰上,就空开两只手去触碰李枳。也不管伤不伤了,好的那只,顺着他的窄窄的肋条捋,又画着圈滑上他的乳头,掐着尖揉捏;坏的那只就让粗糙的纱布盛着他的力度在那细皮嫩肉上摩擦。

他知道怎样安慰李枳,这具薄薄的,仿佛抓不住就会立刻飘走的身体,屈从在他隐隐作痛的手下,轻轻地颤。

这模样实在太可怜、太可恨,也太可爱了,简直是磨人,磨得黄煜斐开始彻头彻尾地憎恶自己,好像刀子已经扎进小腹、咽喉、心脏。他本来,他分明,他理应是愤怒的——他最恨受骗,可从没想过李枳会骗他,结果他就是被骗了快一年,没关系,他并不想计较谁骗谁,他做好一切,只求李枳一个坦白,告诉他说,我需要你,需要你和我一块解决我的问题——可他就是等不到,反而被塞了满手拙劣的谎,以他最不能忍受的激怒方式。

至于撒谎的原因,不叫别的,叫见外。黄煜斐简直不敢相信,质问老天说,你把我安排得太悲剧了吧,所以认为自己做什么都该理直气壮。

可他现在却踯躅了,老天爷是怎样安排李枳的,不是更加残酷吗?或许自己真的应该把事情说开,好好地搂着李枳,告诉他,明天我们就一块去医院,那里有我从美国弄来的最好的专家,你什么都不用怕。他恐怕该这么做,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愣头青似的,把人欺负得眼睛都锈红了。但是他又想,倘使自己替李枳说出口,一切的意义也就不复存在——他都做到这种地步,结果到最后也换不来一句主动的坦白?

黄煜斐实在困顿,他习惯把事情做得高效而完美,因为他需要万事顺他心意,由他做主。但如今这题太难,他不曾见识过,也想不懂李枳究竟缺了哪根筋,就这么不肯信他,不肯依赖他,傻了似的准备逃开他一个人白白去死。他确实也别扭着脾气,找不到机会挽回,只得扼腕,顺带乱干,藏着他一万分的不甘心。

那他现在……是不是更加在丧失被信赖的机会?

想到这儿,黄煜斐后悔极了,也无措极了,烦躁地啊了一声,从人身体里退出来,颇为狼狈地给李枳解了绳子。

“又良心发现了?”李枳愣了一下,才有些迟钝地甩了甩手,“从上午到现在真他妈累,手要烂了。”

“不想绑了,没意思,”黄煜斐坐到床面上,盘起腿,西裤挡住了半截竖着的东西,他手背抵住额头,“你总是想不通,绑也没什么用处。你痛苦,我痛苦。”

李枳不说话,他昏昏沉沉地想上厕所,再洗把脸,于是支起身子坐到床沿,脚尖碰到冰凉的地板。还没来得及让酸软的腿站直,他又被一把拽回了床上按住。潦倒地跪坐在小腿上,被人发狂似的狠狠吻住了脖子。

黄煜斐没费什么周折就收拾好他,摆在床上,也不说话,近乎绝望地啃咬他的肌肤,像是要咬出血,要吃了他。那感情,确实是绝望,绝望都从水声里漏出来了——而李枳也绝望地看着这个埋头于自己肩窝的男人,心中默想,爱情它究竟是个什么狗屁东西,怕不是闪闪发光的精铁刀尖,他跟黄煜斐都没见过,都以为是宝石,终于携手拿到了,当成项链互相戴上脖颈,还得勒紧了戴,生怕别人看不见,然后俩人一块喷血。

他粗粗地喘着,被黄煜斐抱到了腿上,往下一坐,那根烫乎乎的东西就进入他。黄煜斐又不知道疼了,两手稳稳地拖着他屁股,像捧着瓷器一样捧他在怀里。轻轻地,小心地,进得不算太深,就在肛口一下一下地戳,红肿的私处被戳得翻开,又翕动地粘着他,想把阴茎吸进去塞满自己似的,可怜兮兮的。

只被这么戳下去,肉欲、愧恨、迷乱、委屈,以及难斩的情愁,全都海浪一样沉沉拍在李枳身上,让他瘫在扎人的礁石上望着青天晕眩。

“我爱你,小橘,发生什么我都爱你,你还会,相信吗……”一声声被这么唤着,他通红的眼尾早已经有了泪迹,还会信吗?当然信,可还是发着倔,不肯出声。嘴里又咬了衣摆,身上不稳当,被耸得一颠一颠的,他只能紧抱住黄煜斐的肩颈,贴着他织得细密毛衣,从前胸到小腹都蹭得躁动难耐。

“别弄你毛衣上!”他想这么说,可惜发出的音节他自己都听不懂。黄煜斐没有停下抑或放开他的意思,念着他的名字,掐着他的腰杆顶到深处。李枳的眼睛失了焦距,口中散出一声喟叹,这时节,他是诚实的。涎液混着衣服的味道往火辣辣的咽喉流,也有一部分从嘴角溢了出去。在快要失禁的慌张与羞耻中,在堵了满嘴的窒息感中,他没羞没臊地在人身上摆动着屁股,松开嘴里湿透了的衣摆,极满足地提着气,像女人一样“啊”了一声。他又一次高潮了。

窒息确实是种很牛的东西,李枳拜倒,给它下跪。它是他的老友,他的敌人,他的病。喘不上气是多简单的事儿,李枳失了神,肺部渐渐灌进了燥热的氧,心里懵懵懂懂地琢磨。这种病症,就好比贴在骨头上的一张标签,他一边竭尽所能地想要长出血肉掩藏住它,一边又对白骨森森的自己迷惑不解:或许只有窒息的时候,他才切实地感觉自己曾经真正存活。

就连伴随窒息感的高潮,都能让他从骨到皮全部噼里啪啦地发炸。

而黄煜斐则听见他的叹息,仿佛听见初雪落下,又仿佛听见哭泣,是哭泣的谴责,兀自鸣啭着,在深深的涧谷荡出危险的叠唱,引他纵身一跃,永无止境地往下坠落,震碎一身的骨头也不能使他停得心甘情愿。他闭着眼不想没出息地流泪,扶着李枳的腰,把他掀了个面。那人乖顺地,塌腰抬臀地趴在床上,不久就被射了一屁股。

黄煜斐沉默着,兀自提上裤子系好皮带,又拿纸巾给他擦干净。

“你太浑了,快要废了我都,”李枳余韵还没散,后腰条件反射似的震了震,跪直身子,膝行到床沿,声线因缺氧和纵欲而嘶哑,“我……我去趟厕所。”

“记得开灯。”黄煜斐颓然靠上床头,看起了手机。除去凌乱的头发,那模样绝看不出来他刚刚把人干了一个多小时,“愿意的话,记得回来睡觉。”

李枳笑了笑,撑住后腰,一瘸一拐地走去卫生间,夜又深了,他又度过了多荒唐的一天,他有充足的理由对自己破口大骂。其他屋子都很冷,他光着的腿直打哆嗦。镜中的自己,头发乱成鸡窝,颈子上有三个牙印,满脸湿淋淋,红彤彤的,挂着他不怎么完整的羞耻心。

他又去客厅暖气边上看了看猫,黑黑小小的一团,没什么生气地缩在铺了满窝的毛毯里,探手一摸,倒还是暖和的,还会糯糯地呼噜。也许是种族天赋,那猫确实很懂得撒娇,照他手就是一舔,湿湿软软,像喜欢他。李枳心热了点,试着给它喂了点幼猫吃的奶糕,谁知它根本不张嘴,倒点热水弄了羊奶粉喂它,这猫也只傲慢地瞥他一下,眯眼大睡。

这小东西到底怎么想的?准备饿死自己,还只是不愿意要我的帮忙?自讨没趣地往回走的时候,李枳颇为不甘,一抬眼,看到三个门,大门,自己卧室的门,还有黄煜斐卧室的门,只有最后这个有一点亮光。大灯已经灭了,但还有床头台灯,橙光温暖。

他不知自己怎么了,好像没得选,也不想选,深吸口气,非常不争气地爬回了黄煜斐乱糟糟的床上。床上全是精液味,两个人的,靡靡的,有些太不像话了。

“猫还活着,”他没敢躺下,干巴巴开口,“脾气挺怪。”

“你呢,不跑了吗?”那人对猫一点兴趣也没,只看着他,明朗地笑,“我刚才给过小橘机会了。门没有锁,你现在也可以打开它。”

“我跑不动,暂时,”李枳盯着脚趾,尴尬得要命,自己打自己脸还是太丢人了,“我必须要休养生息一下。”

“那睡吧,我猜你白天没有睡着太久,”黄煜斐对他展出臂弯,赤裸裸地诱惑他,“可以让我抱着吗?不会再乱来的。”

“先把灯关上,”李枳坐在床边,背对着黄煜斐点起根烟抽,瘦削的肩膀耸在松松垮垮的藕粉色帽衫里面,“这叫什么事儿,说要分开,你二话不说操了我这么多回,我也跟个荡妇似的躺平任操。我们两个都像傻子,全傻了,干脆一块死吧。”

话毕,他知道自己这话很不对劲,很恶劣,却又有些不合时宜的期待隐隐膨胀在心口,吓得他僵硬在那里,吸着尼古丁和薄荷味儿,只听见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黄煜斐先是把台灯灭,紧接着挪到他身后,压在他肩膀上,两只手把他圈在怀里,暖烘烘的。周围黑了,剩下个猩红的点,红点也很快没了,黄煜斐用手指把烟掐灭,抢走丢在地上。

“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招儿?”

“在我发现你会的时候,”黄煜斐音色干爽,贴在他耳后,那股沉郁的松香味,苦橙味,此刻却甘甜,“一起死,我没有意见,但是我更想和你一起活。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完成。”

“我不是要你和我一起死,我瞎说的。”

“所以一起活吧?”黄煜斐勾着手腕轻扫他的脸颊,悠然道,“去意大利吃雪糕,去新泽西参加校庆,去哥伦比亚的小岛结婚,去我家的祠堂拜我的父母,再把你写进族谱……我们是自由的,可以去任何地方。”

“睡觉,睡着了才能做梦不是吗,”李枳转身,把他压回床上,再往边上挪了挪,缩在沾了些半干黏液的被窝里,“我现在说的可能都是假话,我确实不清醒,管不住自己,你也不会愿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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