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盛世?是“无盗贼之忧,无官吏之搅”?是“尊君亲上”?“一片承平”?
柏子青觉得,当下便是最好的了。他手中多的是闲碎的趣事,甚至他之前从李苕那里学来《扬州慢》的事都被崔道融与素问有意宣扬开来,他柏子青依然是江湖留名,顺带着李苕也沾了光。
纸条上唯有一条柏子青特别注意的,是有关“楚国使臣行程”的消息。
在冬至以前,民间有一场例行的大型焰火晚会。为了庆祝来年丰收,那一晚人们会齐聚在河边放灯船许愿,据说灯船能绵延数十里。陆复宜不知从哪里听说有这样的事,便要求一定要在行程里加上。
关于这一条,纸张上写的也很是有意思。柏子青笑着念出声“‘官员不屑地说:难道他们楚国就没有河?没有灯船了吗?偏偏要大老远跑过来看我们的……’”
“看什么?”赢粲缓步走进来,打断了柏子青的自怡自乐。
他这回走路可算是有点声音了!柏子青想着,将剩下的纸一股脑塞进楠木椅下的夹缝里。
赢粲的脸色比早上好多了,却仍掩不了倦色。他伸手挥退了其他人,语气轻轻,问他,“怎么?后悔了?”
柏子青没应,只是让他坐下。
“病好了?可以聊正事儿了?”柏子青一只手托下颚,“如果我没后悔,明天你是不是要找我父亲入宫谈论我离宫的事?”柏子青道,“是不是还有很多东西要办,一办好几年?”
赢粲望着他,眼中有微迷离的缱绻,他道:“子青果然聪明。”
“但我要同你交换条件——”柏子青道:“我不当皇后。”
赢粲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可以。”
“嗯……我也不想太高调地过生辰,如果跟仪式有冲突,我可以分开过,只要请家里人和一些朋友进宫来过就好。”
“行。”
看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柏子青也没什么想说的了。他伸手给赢粲倒茶,“特意准备的花茶,喝喝看?”
赢粲警告式地瞟他一眼,伸手接下了,却没喝,一直拿在手里,“还有什么想要的?”
“……过几天灯会,我想出去看灯河,会晚一点回来。”
赢粲这回不说【可以】了。
他问,“你想同陆复宜一起?”
柏子青点点头,他之前也只是听说过,除了自己这一层原因外,他也想去看看陆复宜心心念念的灯会到底是什么。
“他不是正巧要去吗。”
赢粲皱眉道,“我也会去,你跟着我,不要乱跑。”
柏子青这下不干了。什么叫不要乱跑?他这么大了,还会走丢不成?两人吵来吵去,最后谁都不满意。
“算了算了!”柏子青最后烦得很,“我不去了行不行?”
“行。”
第49章
49.
柏子青懒得同他斗智斗勇。他本来也就计划好了要偷跑, 有没有赢粲的同意都不重要。
赢粲因病落了一整天的朝务, 却难得在羲和宫睡了个好觉。
柏子青半途不知做什么惊醒了一次, 听见了赢粲依然有些沉滞的呼吸声。
这半途的朦胧就像个梦, 等到他再次醒过来时人已经不见了,而且赢粲这一走, 便是好几天再没回来。
柏子青闲的有些发慌。那本《溯光回录》被他大哥捧走了, 说过几天再还他。他只能瘫在楠木椅上将那沓纸抽出来慢慢地嚼看, 做一件无谓又费力的事——他在辨认字迹。
写下这些不全是崔道融的任务, 偶尔张珣也会帮忙记个一两张, 大多时候是素问。柏子青看着他歪歪斜斜的字迹, 险些就忘了他俩算师出同门。
当年柏舒给他请习字先生的时候特意找了名望甚高的谢家谢老,柏子青那时比现在守礼多了, 拜了师,每天都恭恭敬敬地行礼,请安问好, 甚至操心起别人的事来, 没过两天就将还在流鼻涕的素问牵在身边,问谢老能不能一起带带。
谢老欣然同意,还特意提了诗夸柏子青。
只叹素问当时年纪太小,天分又不高, 据他的话是“能把字儿认全了就谢天谢地谢先生了”。
崔道融的字迹舒快明朗, 而张珣的字仍然是里面最跳脱的。它冷漠地没有一丝生气, 柏子青连着看了好几张, 才能觉出其中淡淡的愁笔。有趣的事, 当他有了这个发现,不论看张珣的哪一处收笔,都觉得是叹息。
柏子青对此有些沮丧,他当时怎么会将张珣与赢粲错认呢?字写成这样,哪里来的匡扶天下、济世报国之意?分明就极其不符嘛。那些东西搞不好都是赢粲自己写的,他自己碍着身份的关系不好直说,就借着张珣的手,反正横竖都是他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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